凌畫這聲「姐姐」一出口，凌書的表情瞬間便凝滯了。
從十二歲到二十八歲，這一聲「姐姐」，她等了十六年。
「姐姐……好痛啊……」
凌畫還在繼續哭泣，可此時的哭聲已經不似剛才那樣瘋狂。
她低低地哀泣著，那委屈又無助的聲音讓凌書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攥緊般抽痛起來。
「小畫，別怕，姐姐在呢！別哭……哪裡痛？告訴姐姐，你哪裡痛，姐姐幫你治療！」
「好痛啊……哪裡都痛……」
「我以為你離家出走了，心裡好痛好痛……車禍被撞的時候，我還是醒著的，可是我動不了……我的腿好疼……全身都疼……」
凌書本來焦急的情緒，在凌畫的低喃中再次凝滯。
她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凌畫說的「疼」，不是現在，而是以前。
「我在孤兒院一直等你，一直都在等你……可你始終都沒有來……為什麼？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輩子在一起嗎……你為什麼不來找我……」
凌書聞言，眼眶中早已蓄滿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爭先恐後地流了出來。
「小畫……我……」她微微蠕動嘴唇，想要解釋，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只能默默地聽著凌畫繼續低聲傾訴。
「孤兒院起火了……大家都逃命去了……可沒有人記得屋裡還有一個走不了路的我……」
「火好大啊……燒在我身上好痛啊……煙也很嗆……我什麼都看不到，拼了命才從屋子裡爬了出來……可是我沒力氣了……」
「醒來的時候，我發現是一個女人救了我……我以為她是好人，可她卻把我關了起來，逼我嫁給她的傻兒子……」
「那個傻子發起病來就喜歡咬人……姐姐……他咬得我好痛好痛啊……」
「姐姐……我真的好疼啊……」
凌書聽著凌畫一聲一聲痛苦的哀泣，只覺得心如刀絞。
她的嘴唇顫抖著，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小畫……對不起……」
「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對不起……」
凌畫聽到凌書的道歉，沒有回答，只是將身體更緊地蜷縮在一起，微微搖了搖頭。
她知道凌書看不見，但她現在已經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多年的痛恨、不甘在一瞬間毀於一旦，到頭來，竟然只是笑話一場。
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凌書。
說她原諒她了嗎？
可從始至終，凌書都沒有對不起她，又何來怪罪一說呢？
說她已經沒關係了嗎？
可她曾經遭受過的痛苦又是那麼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她實在做不到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一笑置之。
她們都不再是年少時的樣子了。
終究是……回不去了……
喬瑜看著陷入悲傷之中的姐妹兩人，悵然地嘆了口氣。
她們的事情從始至終，就沒有對錯可言。
只不過是兩個被命運捉弄的可憐人罷了。
隨著凌書與凌畫的哭聲漸漸降低，屋內一時間陷入了沉寂。
喬瑜看看凌書，又看看凌畫，一時間有些不忍心開口。
可下一秒，屋內便響起了一陣低沉的男聲：「凌畫小姐，在你尋死之前，麻煩先回答完我們的問題。你們這次一共來了多少人？目的究竟是什麼？」
江湛這話一出，屋內的三個女人都微微愣住了。
喬瑜嘴角微抽，有些錯愕地看了江湛一眼。
果然，共情能力什麼的，在江湛身上幾乎是找不到的。
但感嘆過後，喬瑜又有些憐憫地看向了凌畫。
不過……江湛雖然沒什麼共情能力，但對於精神意識的感知還是很敏銳的。
既然他能說出這樣的話，那就說明……他已經在凌畫身上感受到了求死的意志。
「小畫……」
凌書的嘴唇顫抖地更加厲害，眼淚也再次滑落。她低低地喊了一聲凌畫的名字，可聲音卻像是突然被人掐斷了一般戛然而止。
她似乎，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凌畫被江湛一語道破心思之後，先是有些錯愕，但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突然笑了一下，「原來另外一個精神系，是你啊。」
之前在研究院天台的時候，她就察覺到大擺錘中除了那頭黑豹之外，還有別的精神系異者了，只是這個人的精神力在她之上，讓她無法覺察，所以她並不能確定究竟是誰。
但現在，她知道了。
江湛沒有回答，只是依舊淡淡地看著凌畫，似乎在等她回答他的問題。
喬瑜剛剛的欲言又止他全都看在眼裡，既然喬瑜問不出口，那就由他來問。
凌畫說完，又沉默了半晌。
就在喬瑜以為她是不想背叛韓銘，拒絕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卻又聽到她突然出聲道：「具體有多少人我不清楚，但我們這次的目標，是那塊晶石和康、沈兩位教授。」
果然是這樣。
喬瑜雙眸微微眯起，「凌小姐，韓銘究竟為什麼這麼執著地要抓康教授和沈教授？」
上次在去往A市交流會的路上，褚亦就曾經下套想要抓走康教授和沈教授。
後來阮博士對康教授和沈教授實施了綁架，喬瑜他們本來還以為只是韓銘和阮博士恰好目標一致而已，可現在他們已經知道了韓閔是被韓銘安插在阮博士身邊的一顆棋子。
那麼這件事情恐怕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韓銘很可能是借了阮博士的手，想要一石二鳥。
若他們當時沒有救出康教授和沈教授，那現在他們大概率已經和阮博士一起落到韓銘手中了。
還有這次。
如此縝密的計劃，如此規模的襲擊，韓銘一定蓄謀已久。
可喬瑜想不通，韓銘不惜犧牲這麼多人，也一定要抓到康教授和沈教授，究竟是為了什麼？
康教授和沈教授固然是能力出眾的研究大才，可在人才濟濟的華國，他們並非是絕對無可替代的。
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東西是康教授和沈教授有、而其他研究員都是沒有的，那就只有晶石了。
難道……早在上次他們去A市之前，韓銘就已經知道晶石的存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