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陣槍聲之後,一時間也把全村人給驚醒了。
我們這邊才抵達村口,爸媽跟李大富的父母,又一次像三年前那樣,帶著全村人跑了出來。
「大富?九娃?你們大半夜的幹嘛去了?」
「你這娃,大半夜拿老子的槍去幹嘛?」
「哎喲我日媽!你…你們殺人了?」
村里人瞥見我手上的斷手,頓時被嚇的驚叫出聲。
我跟李大富一直以來就是村裡的皮娃兒代表,特別是李大富,一臉的東北黑老大模樣,說殺人,他們還真信。
當然,反應最大的,反而是從人群中趕來的爺爺。
「朗九心!你…!」
爺爺看到這隻斷手,眸子先是瞪大,不等話說完,瞬間悔不當初的痛哭了起來。
爺爺是殺敵不眨眼的軍人,說實話這還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見到他老人家哭。
「哎喲我當年為啥不聽李師傅的話嘛!」
又是李存仁,這是我第二次從爺爺嘴裡聽到這個名字,這個人跟我家裡,到底有什麼關係?
李大富見狀,一瘸一拐的將背上昏迷的女孩兒送到王柱子跟前。
「我們沒有殺人,就是覺得今晚上可能會再丟小孩兒,所以我們就在茅草屋那裡等,沒想到真等來了個東西。」
李大富身形過於的肥碩寬大,以至於眾人都沒看到背上的女孩兒。
在一旁看戲的王柱子,見到自己的孩子,面色頓時大變!
「這…是你們兩個娃兒救了我家晴娃?」
這些鄉親或許不壞,但嘴碎,因為李大富長相的原因,在村里一直都不討喜。
剛剛人群中就有不少老太婆,在交頭接耳的說,李大富看著就不是個好東西,要挨槍子之類的話了。
李大富掃了眾人一眼,冷哼道:「肯定是我們救了的啊,我跟九娃命都差點沒有了,你們曉不曉得?」
「我…我謝謝你們兩個娃兒了!」
「今晚上幸虧你們兩個娃,要是晴娃出事兒了,我們可咋個活喲!」
下一刻王柱子夫婦就跪下來,給我們倆磕起了頭。
聽到我們是從人販子手上救了人,天大的誤會這才解開。
而爺爺聽到是這麼一回事兒,臉上的絕望這才消失,但臉上那一份凝重卻是不見減少。
滄桑的眼神不斷打量著自己,似乎在後悔著什麼。
緊接著,人群中一些還有小孩兒的父母便提議道:「九心大富,那人販子跑到哪裡去了?趁著我們人都在這裡,去追,大半夜的他肯定跑不遠。」
「就是啊,好不容易撞見,要是不趁著這個機會抓住,以後再想抓,怕就沒機會了。」
畢竟只有千日做賊,哪裡有千日防賊的?
大家都看到我砍了一條手臂回來,都覺得這人販子跑不了多遠。
我心裡只是苦笑,這要真是個人,早特麼被打死了,我何苦帶只手臂回來?
但卻不等我來得及解釋,我爺爺杵著拐棍緩緩走了出來,一臉嚴肅的環視村里人一眼。
「都好好看看這到底是啥子手臂,都回去睡覺,等明天都來我家開會。」
爺爺閱歷豐富,看到那手上長著野獸一樣尖銳的指甲,心裡也有了答案。
但這個時候才1982年,前幾年社會上那一陣瘋狂才過,因為爺爺身份的原因,他也不願意第一個帶頭,把那些事兒說出來。
等到明天村里人先把這件事說出來,到時候再細聊這件事也不遲。
說完,爺爺扯著我的手臂,便朝著家方向而去。
而與此同時,幾個村民湊著火把上前看了一眼,頓時被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的媽呀!有…有死人犯喪了!」
「原…原來是殭屍一直在害我們村里娃兒呀!」
等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們一家人已經走遠了。
至於他們嘴裡的犯喪,在我們這邊的意思就是屍變!(暫且先講到這裡,後文我會詳細解釋一下,真正的殭屍。)
就這樣,隨著爺爺父母一路回到家裡,父母在爺爺的眼神示意之下,憂心忡忡的回到屋裡睡了過去。
「爺爺…你的刀…」
昏黃的燈光之下,注視著爺爺那雙混濁深邃的眸子,我我有些惴惴不安的將刀遞了過去。
爺爺並未借刀,沉默片刻只是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你這小傢伙可以啊,能在死人手上救人性命。」
我心裡一慌,以為爺爺在說反話,生氣了,連忙跪在地上:「爺爺,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莫生氣。」
從小就是被這老爺子打大的,被揍我不怕,不知為什麼去年爺爺身體都特別好,今年春節一過就生了一場大病,我很怕把他身體氣出問題。
但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下一刻老爺子彎著老邁的腰,一手將我扶了起來。
「瓜娃子,你救了人,有啥不敢的,下次遇見了,照救不誤。」
我試探性看了爺爺一眼,老爺子仍咧嘴笑著,笑容之中儘是引以為傲,除此之外,其實還藏著一絲釋懷,只是當時品味不出來。
一見老爺子認可了自己,我原本彎曲的脊樑頓時直了起來,一時間就像給老師交答卷一樣,將今天的事兒,全給爺爺說了一遍。
「嘿嘿爺爺你都不知道,今天面對那東西的時候,我真感覺有一種,在戰場上殺日本鬼子保家衛國的感覺…」
院外蕭寂,爺爺帶著一抹笑意,坐在石凳子上聽的津津有味。
「不錯不錯,是我朗家的娃兒,不失男兒本色,我們這個國家之所以能憑藉一堆爛槍鳥炮,打走一批又一批侵略者,靠的就是咱們這些遇見強敵,明知不敵卻敢於橫刀立馬的匹夫,爺爺晚年能看到你這小傢伙如此硬氣,就算入土,心也安了。」
說到這裡,爺爺一臉的滿足,但我聽到這句話,眼中卻止不住的酸楚。
但我並沒有說什麼,我的性格本就不善表達。
「好了,早點睡吧,大半夜的,再過幾個小時都天亮了。」
爺爺杵著拐杖起身,背著手就要準備回家。
「爺爺,你的刀。」
爺爺站在門口頓了頓,隨後轉身朝我颯氣一笑。
「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
「刀拿去,這輩子去當個行俠仗義的俠客。」
說完,爺爺便笑著離開了院子,這唐刀從今天開始,也就給我了。
當時我還在樂,覺得老爺子沒文化,估摸覺著這兩句詩有氣勢,亂用詩詞。
但等許多年後,經歷了許多事情,再轉過頭來回味這一段詩,這才品味出其中深意。
好一句…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