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驚蟄。
轟隆——
一道藍色閃電劃破天際，轉瞬即逝。遠處雷聲陣陣，起了風，頭頂烏雲聚集密布。
幾顆豆大的雨珠子砸在臉上，徐冬抹了把臉，戴上衛衣帽子，垂著腦袋，一邊躲雨一邊快步往前走。
這場雨下的突然，徐冬出門前沒看天氣預報，她爸徐衛民倒是有提醒她帶傘。
可徐冬這段日子日夜顛倒，人沒精氣神，腦子也渾渾噩噩，哪裡記得。
嘴上應著好，背過身便給忘了。
好在離七中不遠了。
雨下得大了，打濕地面，散發出塵土植物氣息。
人行道的橫直線條變成琴弦，雨滴在上面，與迎面吹拂的風合奏，演奏出一首屬於風雨的交響曲。
徐冬深深吐出一口氣，抬手扶了扶快要蓋住眼睛的衛衣帽沿。
被什麼東西死死壓住的心口似乎輕鬆了些。
口袋裡傳來鈴聲。
徐冬掏出手機看備註。
是哥哥。
她按下接聽鍵。
那邊傳來徐夏因為感冒而沙啞的嗓音：「到哪了？」
「快到七中校門口了。」徐冬回答說。
「在附近？」
「嗯。」
徐夏咳了兩聲，聲音更啞了：「隨便找個小吃店躲雨，想吃什麼自己挑，待會來給你付錢。」
「不用，我快到了，在校門口等你。」
徐冬說完掛斷電話，加快了腳步。她走的極快，頭低著，沒太注意前方。
「砰」地一聲。
額前傳來疼痛，她清晰的聽到了骨頭撞骨頭的聲音，以及……
另一聲吃痛的悶哼。
不知是撞到還是沒睡好或者兩者加在一起的緣故，徐冬耳鳴了一陣，眼前白花花一片。
她下意識捂著額頭，用力閉了閉眼緩解不適。
再睜眼，面前撐著傘的「黑衛衣」轉過身來。
猝不及防的。
兩人打了個照面，視線相撞。
很久沒有這樣對上過別人的眼睛。
徐冬喉嚨一緊，心裡發慌，不由連連往後退了兩步，腳下一滑，身體騰空，直直往後摔去。
黑衛衣沈熠茫然片刻。
只見那小個子女生寬大衛衣帽下的一張小臉驚慌失措，被嚇到了般後退兩步，然後摔坐在地。
七中晚餐休息時間，校門口人流高峰期。她結結實實的摔了一跤，路過的學生好奇回頭打量。
有認出來沈熠的同學嘀咕：「哎？那不沈熠嘛。」
「沈熠？我草！那個上學期在二班走廊上打架特凶那個？」
「對對對就是他，凶得很！聽說三四個老師都沒能拉住！」
「地上那妹子誰啊？他不會連妹子也欺負吧？」
「小點聲，別讓他聽見了。」
……
沈熠：「……」
聽見了。
兩隻耳朵都聽見了。
他淡淡往他們的方向瞥了一眼。
幾人你推我搡慌慌張張的跑開，迅速淹沒進人潮中。
沈熠收回視線，眯了眯眼看著坐在地上去撿身旁保溫飯盒的女生，她身上淺灰色的衛衣上印出雨落下的紋路。
他倆一個撐傘站著居高臨下，一個淋雨坐在雨地里可憐兮兮的。
是挺像受欺負了。
被他。
沈熠嘴角抽了抽，走過去，在她身前單膝蹲下，「喂，你碰瓷啊？」
「啊？」
徐冬愣愣的，明顯是摔懵了，還沒反應過來。
她拿著保溫飯盒抬起頭，又一次與人對上視線。
那是一雙極其漂亮的眼睛。
雙眼皮，睫毛濃密且長，微微垂著，瞳色比常人的更深。
「我說，你在碰瓷？」沈熠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徐冬連忙擺手，磕磕巴巴的說：「不、不是…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注意……」
寬大的帽子滑落，露出她整張小臉。
她的長相毫無攻擊性，圓眼顯得無辜，臉頰上那顆小巧的紅痣也乖巧，一看就是乖乖女。
皮膚白皙，額頭中間的紅印在白嫩膚色上尤為顯眼。
這一下可真是撞得不輕。
「……」沈熠反手摸了摸還發麻的脊背骨，問她，「能起來嗎？先起來再說。」
徐冬木訥的點點頭，用手掌心摁著潮濕的地面作為借力點站起來，小聲的說：「謝謝。」
她剛起來便聽見那人的一句「跟我道歉」。
不冷不熱的，叫人聽不出有沒有生氣。
徐冬這般想著，隔了幾秒，輕聲說：「對不起。」
沈熠：「沒誠意。」
徐冬正要出聲。
沈熠低垂著眼看她：「你撞得我，不得好好道個歉？」
挺平淡的語氣，但一咂摸就能聽出這話裡頭的不對勁。
估摸是她停頓的那幾秒讓他誤會她不想道歉了。
回過味來的徐冬誠懇的道了個歉：「抱歉，真的很對不起。」
「聲大點，聽不著。」他說著，微微側了下腦袋。
徐冬：「……」
確實是她的錯。
她臉有些熱，提高了音量：「對、對不起。」
沈熠：「行。」
？
什麼意思？
徐冬脫口而出：「行？」
「我接受你的道歉。」
「……謝、謝謝？」
「不用謝。」沈熠微勾了下唇角，「去哪？捎你一程。」
徐冬細若蚊吶：「我就到校門口，很近的，不用了，謝謝。」
「是挺近，走吧。」沈熠自動忽略徐冬後面的話，不緊不慢的往前走。
徐冬也不好拒絕，快步跟上黑衛衣。
他的個子很高，目測有一米八幾，一雙長腿邁一步的距離，她要走兩步。
沈熠察覺到，放慢了步調，問小短腿：「你叫什麼？」
她當他是沒話找話，回答他：「徐冬，雙人旁的徐，冬天的冬。」
沈熠聞言，低低哼笑出聲。
徐冬不明所以望向他：「你笑什麼？」
話音未落，她遲鈍的發覺，頭頂許久沒有帶著涼意的雨落下。
仰頭看去，他撐著的那把透明雨傘偏向她這一方。
從他在她身前蹲下開始。
天邊春雷乍響，驚雷陣陣，微風拂面。
「沈熠，熠熠生輝的熠。」
少年眉眼精緻，彎唇一笑，明媚如陽光。
她猝不及防撞進他那雙漂亮桃花眼中。
徐冬一時分不清是驚蟄雷聲心悸難平，亦或是怦然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