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長了尾音,壓低嗓音,說的情真意切。
徐冬回了個問號過去。
沈熠又發過來一條語音,在寂靜的夜裡,在她的耳邊,帶著蠱惑。
「你安慰安慰我,好不好啊?」
徐冬心說我自己都安慰不了我自己,怎麼安慰你。
她剛打出一個字。
沈熠的語音電話再一次打了過來,接聽跟掛斷的界面彈出來。
淚水滴在手機屏幕上,徐冬誤觸到了綠色的接聽鍵。
電話接聽的前兩秒,誰也沒出聲,不知道怎麼開頭。
他們這是第一次打電話。
沈熠的聲音在電話顯得更有磁性:「怎麼不說話?」
「我不知道說什麼。」
徐冬哭過的鼻音很重,嗓子也啞了,說話還帶著哭意。
仿佛只要他哪句話說的不好,她下一秒就會哭出來。
沈熠柔聲說:「為什麼不知道?」
徐冬從床頭柜上的紙巾盒裡抽了張紙巾出來,擦著眼淚鼻涕:「為什麼要知道?」
「你不是要安慰我麼?想想該怎麼安慰人。」他給她提出建議。
徐冬:「……」
他這麼一打岔,情緒竟好了些。
她想了一會,問他:「你為什麼好傷心?」
沈熠窩在臥室陽台榻榻米的豆袋沙發里,看著天幕上掛著的彎月,無聲的露出笑。
我他媽怎麼知道我為什麼好傷心。
哄騙人瞎說的罷了。
家裡養的狗搖著尾巴過來舔他的腳。
沈熠一腳踹過去。
踹的很輕,狗子矯情,委委屈屈的「汪嗚」一聲,趴在他腿邊哼哧哼哧生胖氣。
徐冬聽到了狗叫,以為自己聽錯,她問了句:「你家裡養狗了嗎?」
「嗯。」沈熠摸了兩把狗頭,胡謅,「我剛才餓的睡不著,起床費老勁煎了份牛排,味還沒嘗到,去倒紅酒,一扭頭,家裡的傻狗把牛排叼走吃了。」
大半夜餓了,起床吃夜宵,夜宵還是牛排配紅酒。
徐冬:「……你真有雅興。」
沈熠扯了扯唇,虛情假意的仰天長嘆:「我好傷心啊。」
徐冬:「……」
傷心什麼。
有什麼好傷心的?
沈熠:「我的狗把我牛排吃了。」
徐冬:「……你不是還有紅酒嗎?」
「失去了靈魂。」
「你還不如說填不飽肚子。」
「我沈熠就沒受過這委屈。」
「……」
徐冬實在不想聽他的無病呻吟:「你別委屈,別傷心。」
靜了片刻。
沈熠無言以對,擠出一句:「你還挺會安慰人。」
徐冬:「嗯,晚安,掛了。」
沈熠:「……」
冷漠的女人。
「別啊妹妹。」沈熠長吁短嘆,「還沒安慰好呢。」
徐冬敷衍的想了幾句積極的話:「向前看,活在未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說不定你能煎出比剛剛更好吃更香的牛排。」
他很低的笑了一聲:「是啊,徐冬,向前看,活在未來,不要活在受困的當下。」
電話那邊陷入良久的沉默。
好幾分鐘過去,沈熠聽見了被掛斷的提示音。
只剩下她抽泣聲的房間裡,徐冬用紙巾不停的擦手機。
可屏幕上的淚水怎麼也擦不乾淨。
沈熠又發來了消息,一條接著一條。
他說:不要哭。
他說: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還說:想不想去山頂看清晨的日出。
·
凌晨四點的城市已經甦醒,四處亮了細碎的燈。
街道的環衛工人開始了一天的工作,早餐店飄起縷縷炊煙。
徐冬戴了頂棒球帽,帽檐壓的很低,罩住她的小臉。
她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在家裡留下一張「去吃早餐」的便利貼,沒有告知他們事實的情況下,坐上了一輛的士。
沈熠把手上提的早餐給她:「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買的燒麥跟豆漿。」
「謝謝。」
徐冬接過早餐。
昨晚沒有吃晚餐,聞到食物的香味,她才感覺到餓。
徐冬細嚼慢咽的吃著,始終埋著頭。
沈熠見她肯吃東西,無意識的牽動了下嘴角。
一路上誰也沒說話。
司機是從沈熠住的小區也就是七中那邊,繞到四中這邊來接的徐冬,然後再繞遠路到山頂。
定的一口價。
到了山頂,他看得出沈熠有錢,又是好說話的年輕人,便坐地起價。
沈熠不想跟司機扯皮,他不看重那點小錢,掏出手機就要付款。
一隻纖細的手攔住他。
「不行,原來說好多少就是多少的。」她溫吞的說。
司機哎呀一聲,賣起了慘:「小妹妹大叔我做點生意不容易,繞了這麼遠的路,天沒亮就起了,賺的都是辛苦錢。」
徐冬抬起頭,她的眼睛紅通通的,腫的像核桃,眼裡滿是倔強:「誰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不行就是不行。」
司機大叔看小姑娘這副馬上會哭可憐兮兮的樣子,良心受到了譴責,反過來安慰她:「好好好,你別哭啊,我給你便宜點。」
的士開走。
遠處天邊泛出魚肚白,山頂的風吹動枝葉沙沙作響。
他們席地而坐在草地上。
沈熠笑她:「司機都怕了你了,遛的速度比來的時候快得多。」
「也就你人傻錢多。」徐冬抱住雙膝,俯瞰整座城市。
密密麻麻的建築物,在山下顯得無比渺小。
和天一樣廣闊無邊。
徐冬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沈熠沒追究她罵他傻,側眸看她:「給你個東西。」
「什麼東西?」她隨口一問。
「笑一下,就告訴你。」
徐冬轉過頭跟他對視:「笑不出來你就不給我了嗎?」
她白皙的臉上,眼尾紅的能滴出血,鼻尖也紅著。
杏仁圓眼裡含著淚。
瞧這可憐樣。
怪不得司機會少錢。
誰見了都得心軟。
「不是,你不笑也會給你。」沈熠動作很輕的拉過她環住膝蓋的手,從外套兜里拿出那個卡通漢堡樣式的零錢包放進她的手心。
這是她媽媽送給她唯一的,保留下來的生日禮物。
零錢包的拉鏈被縫好,沒有壞過的痕跡。表面也沒有掉在地上的污漬,乾淨的像是洗過。
徐冬拉開拉鏈,裡面有兩張嶄新的一百塊錢。
如果不是裡面的錢比她原來放的要新要多。
她也許會產生一種昨天的事情好像只是一個傷心的夢沒有真正在現實里發生過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