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華年輕時是豪門望族裡出了名的美人，俗話說美人在骨不在皮，年過七十的她，依然能從身上窺得一二她年輕時的芳華絕代。
她的愛人婚後不久上了前陣，再也沒有回來。沈朝華餘下的歲月里都在用來懷念他，等他回來，不曾改嫁。
沈朝華沒有孩子，便將早逝哥哥的兒子沈之行細心培養長大繼承沈家家業。
當年沈之行到了婚配的年齡，為了事業，選擇聯姻。
結婚以後過的倒也算美滿，可惜好景不長，生下沈熠便離了婚。
沈之行一心撲在了事業上。
於是乎，本就人丁稀少的沈家，到了沈熠這一代，只得他一個獨苗苗。
沈朝華重視這個侄孫。
他是不到一歲起，由沈朝華親自帶大的，送出去幾年又自願回到她的身邊。
沈熠的性子不隨他父親，他心思細膩，不爭不搶。
沈朝華正是擔心他這一點，太佛系，志不在商界。
「劉姨，去把車上帶來的東西拿上來。」
「太太，我在樓下的時候就說要帶上來的嘛，您那時候又說不用。」劉姨頭疼。
劉姨跟了她二十來年。
時間一長，沈朝華跟她處成了朋友，兩人之間相處隨和：「快去，下次陪你去逛街。」
劉姨拿上車鑰匙走了。
沈熠端起茶几上劉姨倒的茶，嘴角邊掛個淺淺的笑：「姑奶奶，人家小姑娘臉皮薄，你逗她幹嘛？」
沈朝華混跡商場這麼多年，識人有術。一眼就能看出來人如何，對徐冬第一印象不錯。
她是真喜歡那孩子，長相討喜，乾淨澄澈的眼裡沒什麼心機，挺可愛的，就逗了逗。
「這就護上了？」
「這也算護？」
沈朝華哼一聲：「這點都看不出來，你姑奶奶就不是你姑奶奶了。」
沈熠抿了口茶，笑著沒說話。
她支走劉姨，定是有別的意圖。
沈朝華看著他，慈愛的笑了笑，用的公式化的語氣：「沈熠，生意場上爾虞我詐，你爸是有野心，會算計，腦子卻不好使。他是個不中用的，自我退休後，沈家產業一日不如一日。」
沈朝華父親的心血，她經營了大半輩子，直到六十五歲以後記性越來越差，力不從心，才退居二線，前年正式開始養老生活。
偌大的沈氏徹底落到沈之行手中，他光有野心有事業心是遠遠不夠的，更需要獨具慧眼、正確的判斷跟雷厲風行的決策能力。
恰恰沈之行不具備這些，他在商界沒有天賦亦嗅不到商機，再任由他接管下去，一百個沈氏也不夠他虧的。
沈朝華對沈熠寄予厚望。
已是不止一次提及。
沈熠不忍傷老人家的心，婉言：「我的姑奶奶，您還不了解我嗎？」
薑還是老的辣，沈朝華當然了解：「我就是太了解，知道你會為了躲我，這個假期都不回家來看我這老太婆。」
「您這就誤會我了，我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回，您這風姿綽約的大美女就來了嗎？」
「你這些花言巧語騙騙小姑娘還行，騙你姑奶奶沒門。」
沈熠放下茶杯，眸底掠過一絲晦暗，他扯了扯嘴角：「沈總不是很早以前就說過，我這雙眼睛，不配當一個上位者。」
他口中的沈總，指的是他親爹沈之行。
親生父子倆能如此冷漠疏離到這份上，也是稀奇事一樁。
沈朝華輕輕轉動手上的翡翠扳指：「父母輩的恩怨，不該連及子女，這是他的錯。你的眼睛像孟婉，他恨的是你的母親。你的母親也有苦衷，沈之行的確不是個合格的丈夫，也不是個合格的父親。唉，不提這些……」
沈熠緘默聽著。
沈朝華語重心長的又道：「他雖是說過這般話，但他如今也有意讓你進沈氏磨鍊。沈熠，你的婚姻，你大可自己做主。我原先只想讓你肆意快活過完這一生，可沈氏，不能沒落。」
劉姨扛著大包小包進來，累的氣喘吁吁。
這個話題不宜再繼續下去。
生在這樣的家庭中，既享受了利益恩惠，必然會身不由己。
沈熠垂下眼帘，嗓音里透著疲憊的無力：「等我大學畢業以後再說。」
·
鄉下空氣清新，小村莊內大多是小兩層自建房小別墅。
徐家的房子這幾年剛建好裝修好，什麼都是新的，最好認。
院子裡亮著白熾燈。
徐家二老聽見車子動靜，從屋內出來迎接。
徐冬時隔多年，再回爺爺奶奶家，分外近鄉情怯。
她緊張的站在徐夏身後，抓著衣角。
徐夏把她拎出來：「叫人。」
看到老人家熟悉和以往相比卻更加蒼老的面龐，徐冬不禁眼眶一熱。
她輕聲喊：「爺爺奶奶。」
徐奶奶牽過她的手，左看看右看看，眼裡含著淚：「貝貝都這麼大了，長這麼漂亮，真好。怎麼這樣瘦，細胳膊細腿的，要多吃點。你這些年跟著你媽媽過得好不好？聽說她再婚又生了個兒子，沒虧待你吧？那個後爹，對你好不好？」
徐衛民喊了聲：「媽…」
徐爺爺清了清嗓子：「老婆子說這些作甚，來，先進屋裡去。」
徐冬被牽進屋子裡。
屋內裝修中規中矩，一樓客廳很大，家具擺放的不多，顯得有些空。
老人家樸素，牆角堆放了些農作物品。
客餐廳一體的大圓桌上擺的滿滿當當，一桌子的菜。
徐奶奶拖出凳子讓她坐：「貝貝，奶奶也不知道你小時候愛吃的，現在還愛不愛吃。想吃什麼跟奶奶說，奶奶明兒給你做。」
徐冬拿了筷子，點頭：「愛吃的。」
一頓飯下來，她面前的碗被堆成小山，怎麼吃也吃不完。
給徐冬留的房間在二樓。
飯後聊了一陣天，她就溜上了二樓。
帶陽台的房間，從陽台看去能看到鄉里的小溪，聽見田裡的蛙叫聲。
徐冬打了個飽嗝，刷朋友圈刷到一條新的。
沈熠發的。
視頻內容是罐頭叼著玩偶，把玩偶放到他手上。
視頻的最後，還能聽見他的一聲低笑。
她側耳貼著手機聽，那聲笑鑽進耳朵里，耳朵連著心尖泛起癢。
他的朋友圈極少更新。
徐冬保存罐頭的視頻，點了個贊，幾乎是她點讚的同時，沈熠發了消息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