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滿交代完,女人緊緊捏著瓷瓶子。
她將孩子放到地上,對著陳小滿連著磕了兩個響頭。
「多謝大夫!您救了我兒子的命,是我們家的大恩人!」
陳小滿趕忙去扶她。
只這麼一會兒,女子額頭已經青了。
「換了任何一個大夫遇到這種事都會救人。」
陳小滿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了不起。
治病救人是大夫的天職。
女子卻不這麼認為。
她兒子差點死了,是這位女大夫把兒子給她救回來。
李初元把韃子打死幫她報仇。
兩人都是她的恩人。
短暫的交談,她知道了陳小滿的名字。
她驚詫:「您就是小陳大夫?」
「你知道我?」
「整個淮安縣還有誰不知道小陳大夫您醫術高超,又推廣高產的糧種,讓大家都有飯吃喲?」
女子又興奮又激動。
「您還開了許多學校,免費讓孩子們去讀書,還培養了許多大夫,賣便宜的藥材,救人無數,您就是神仙轉世啊!」
陳小滿都被誇得不好意思了。
「都是虛名,你快把孩子帶回家歇著吧。」
女子又強硬給陳小滿和李初元一人磕三個響頭,才抱著孩子離開。
這下整條街只剩下陳小滿和李初元了。
她起身走到李初元跟前,上下打量他好一會兒,「噗」一下樂了。
李初元很無奈:「你笑什麼?」
「原來你也忍不住了呀?」
陳小滿調侃道。
李初元為自己辯駁:「我又不是鐵人,當然有忍不住的時候。」
這些日子,他和小滿一同看了許多韃子作惡的事。
小滿怒不可遏,他也好不到哪兒去。
可他不能發作。
一來在外縣,他沒有把握能帶小滿全身而退。
二來那些事雖然讓人憤怒,卻還能強忍。
可今日不同。
這個韃子竟然惡意縱馬,將一個無辜孩童差點踩踏致死。
事後他還如此囂張。
今日若不還手,他的心該亂了。
倒不如讓大家明白一個道理——韃子也是人。
韃子也會怕疼。
韃子也會死。
只要舉起手裡的武器,一樣可以將韃子趕走。
「官府不會放過我們,韃子也不會放過我們。」
陳小滿看著地上躺著的屍體,鄭重道。
李初元牽著她的手,輕輕捏了下:「不用擔心,淮安縣的差役只有幾百人,韃子也只有幾百人,加起來夠不上我們士兵的零頭。」
「你要起義了嗎?」
陳小滿一喜。
李初元搖搖頭:「我們還缺一個苦肉計。」
陳小滿的肩膀瞬間垮下來了。
「誰來實行這個苦肉計?」
「當然是我。」
陳小滿驚訝地指著自己:「不該是我嗎?」
那麼多人給她立廟,她若是被抓了,肯定會引起一些民憤。
李初元說出還欠一個苦肉計時,她就準備好自己去受苦了。
沒想到李初元竟然說是他?
「我動手打的人,當然是我來承擔。」
李初元笑道:「你還要在家幫我辦一些事。」
韃子死了,縣衙肯定會抓他,讓他受盡折磨。
小滿在淮安縣的聲望確實比他高。
甚至在整個江南郡都比他更受老百姓敬仰。
若小滿被抓,必然比他被抓更能激起民憤。
可為了多那些民憤,就讓小滿受盡欺辱,這種事他絕不會幹。
既然他的名望不夠,那就悽慘來湊。
只要操作得當,效果不會比小滿差多少。
「可我被抓事半功倍啊!」
陳小滿急切起來。
「為了能增加勝率,我吃些苦頭也沒事的。」
「有些事必須你在外面辦。」
李初元湊到她耳邊,小聲說了幾句什麼。
陳小滿震撼。
她猛地轉頭看向李初元。
「怎麼會?」
李初元輕輕摸了下她的辮子,道:「好了,我們該回家了。我還想被抓前回去見見爹娘。」
馬車離開縣城後,縣衙卻炸了。
淮安縣的韃子們將被打死的韃子抬到縣衙里,逼著淮安縣的葛縣令給說法。
葛縣令急得團團轉。
「李初元怎麼敢打死韃子?他腦子被驢踢了嗎?」
師爺跟著憤憤不平:「他肯定是故意給縣太爺您惹麻煩!」
葛縣令一驚。
難不成李初元知道了他一直在被監視?
不。
不可能。
自從被派來監視李初元後,他壓根沒有出現在李初元面前。
或許李初元就是衝動之下打死了韃子。
不是說那個韃子縱馬在街上狂奔,將一個躲閃不及的孩童差點踩死嗎。
李初元是個武人,肯定看不慣這些,直接動了手。
「這回麻煩大了,若不給個說法,韃子肯定會把本官拉下馬!」
葛縣令著急啊。
如今的韃子是萬萬不能得罪的。
不然上頭怪罪下來,他吃不了兜著走。
「老爺您將李初元抓起來,再判個斬立決,這事兒也就解決了。」
師爺覺得這事兒並不難解決。
韃子來要說法,給他們個說法也就是了。
葛縣令卻不這麼想:「李初元打敗羅自重,在江南郡極有名望,在淮安縣更是比我這個縣令還受人愛戴,我若是抓了他,淮安縣的老百姓指定不會答應,若是再引起暴亂,那……後果不堪設想!」
李初元想要的效果,葛縣令也能想到。
明明李初元並未受封,可江南郡的老百姓開口就叫李初元將軍。
瞧瞧,這都是倒逼著朝廷給賜封了。
根本不能動這個手。
想到那個場景,師爺渾身一顫。
他後怕道:「還是縣太爺您考慮周到。」
「若能抓他,我也不用在這兒著急了。」
葛縣令喉嚨冒煙。
恨不得將李初元千刀萬剮。
別的縣都沒事,怎麼就他淮安縣死了韃子?
你李初元怎麼就不能忍忍?
又不是踩死你兒子,你出什麼頭!
「咱們抓不了李初元,還能抓不了其他動手的人嗎?」
師爺的聲音讓葛縣令醍醐灌頂。
對啊。
當時雖然是李初元先動的手,可最後打死人的卻是圍觀百姓。
「把那些人都給我抓起來!」
「砍一個人不能平事,就砍兩個;兩個不能平事,就砍三個、五個、十個!」
葛縣令眼中閃過一抹堅定。
淮安縣人多,死十個八個根本沒有影響。
誰讓他們敢動手打韃子?
死有餘辜!
師爺領了命,急忙離開。
事情發生在街上,參與的人多,圍觀的人也多。
縣衙只要稍微查一查,就把事情原委查清楚了。
哪些人圍觀,哪些人動手,哪些人叫得最大聲,全都一清二楚。
差役們幾乎傾巢而出,四處抓人。
不少人是從自家被抓走的。
家裡人又是哭又是求,還是阻擋不了差役們。
甚至還有差役直接拔刀威脅:「誰敢阻攔,便是妨礙我們執行公務,可直接抓去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