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寒清

  「阿家，阿家！」月圓之下，一個三歲女童聲嘶力竭地哭喊著。

  那位母親被侍衛牢牢制住，但還是抬眸安慰著自己的孩子，聲音略帶哭腔:「清兒乖，不哭，跟緊小公子，家家沒事。」

  「阿家！」

  「好了，快走吧，哭天抹淚的像什麼樣兒。」那位少年嫌棄地瞟了一眼，轉身抓住她的手臂，就要離去。

  女童拼命掙扎，嘴裡還念叨著要找阿家。

  少年被煩得朝女孩怒吼一聲:「夠了……」

  噗！

  一語未了，身後刀劍刺入胸膛，那位母親從始至終都未叫出一聲，唯有忍住了淚水在這一刻迸發，與鮮血相融。

  女童怔愣一瞬，隨即掙開少年的手，往回跑。去尋她的阿家……

  「阿家，阿家……」寒清自夢中陡然驚醒，她猛得坐起身，驚魂未定。

  片刻後，她才反應過來，一切皆是夢，都過去了。

  寒清擦乾臉上的淚水，拾起掉在地上的衣裳，扶腰下床。

  「這傢伙可真夠狠的。」她踉蹌了一下，勉強站穩身形，但終是體力不支，坐在床邊。

  真是的，我堂堂鎮北將軍墨池清，竟連一個江湖劍客都比不過，被人家摁著打。

  她下意識摸向側頸，紅而深的牙印隱隱作痛。更氣了。

  「話說回來，我怎麼感覺在哪裡見過她？」這也不怪寒清，因為世界上能有這等容貌的人屈指可數，更別說這是位武藝超群的美人。

  寒清仔仔細細看了半天，心中的疑惑越發深了。

  難不成……

  不，怎麼可能？寒清煩躁的站起身，叫人把香爐拿出去。

  小二臨走前瞥了一眼，見她的衣衫皺皺巴巴的，裸露的雪白香肩上密密麻麻全是曖昧吻痕，嘴唇紅腫，眼眶通紅，這才笑著離去。

  半晌，榻上的人終於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等看清眼前人時嚇了一跳。

  「寒……寒清你怎麼在這？」游夏枝結結巴巴地說道。她不自覺緊盯著那雙清澈凌厲的鳳眸。然而那眸子依然平淡無波，好似天塌下來，也不過是零散的塵土，濺不起任何浪花。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兒？」寒清反問道。

  「……」游夏枝猛然想起來之前的事，不禁面紅耳赤，只得乾咳兩聲掩飾尷尬。

  寒清瞧她這衣不蔽體的模樣，掩面道:「你……你先把衣服穿上。」

  游夏枝這才想起，很是尷尬，於是儘快穿好衣服下床，她走到她面前，一隻手輕拍她掩面的手臂，示意放下。

  寒清放下袖子，轉身就跑。游夏枝及時攔住，把她往屋裡推，等人坐下，才轉頭出門。

  「寒姑娘，你的衣服不能穿了，我去給你買新的。」她撂下一句話，就離開了。

  寒清試著移動四肢，果真被封住穴道動不了了。

  媽的，回頭不跟她好好比劃一下她就不姓墨，啊不，姓寒。

  一炷香後。

  「游夏枝，你說你買的這是什麼東西。」寒清穿著素白的衣衫，活脫脫的一個披麻戴孝。

  「我覺得挺好看的，沒你想的那麼糟糕。」游夏枝看了會兒，安慰道。

  寒清隨意用木簪挽了發，青絲垂曳，頗有仙人之姿，就是看著太過冷漠疏離。

  她瞪了她一眼，不再言語，拂袖而去。

  游夏枝:「？？？」

  晨曦時分，早市依舊人山人海，但比起午後還是差些。

  游夏枝為了以表歉意，請她吃了頓早飯。

  多汁圓潤湯包咬上一口便會有汁液順著湯包流到手上，薄皮透出些色來，看上去極為可口。

  見寒清一口一個，滿嘴流油，游夏枝無奈地笑了，她用手帕擦了擦她唇邊油漬，笑道:「清兒是沒吃過飯嗎？」

  寒清一愣，用餘光偷偷觀察，見她神色如常，絲毫沒意識到「清兒」二字的問題，這才放心下來。可自己卻不經意回憶起那些陳年舊事。

  阿娘之前也這樣喚我的……

  游夏枝瞧寒清如此心不在焉，又仔細斟酌一下剛才自己說的話。

  清兒……清兒！

  少頃，她便明白了因果，不禁覺得羞恥。自己竟叫一個萍水之交的友人如此親熱，實在慚愧。一想到自己之前在榻上還曖昧地喚人家……天殺的，如今看來好像只能鑽地洞？

  「寒姑娘，你在揚州有親人嗎？」游夏枝本就直率，只不過變下稱呼，沒什麼大不了的。

  寒清聽她這樣說，不自覺冷下語氣道:「閣下不用改，叫清兒便可。」

  這下可把游夏枝整懵了，她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但還是順著她，又重複一遍:「清兒在揚州可有親人？」

  寒清見她懨懨的，忍俊不禁，但面上依舊平淡，隨口答道:「有，北城寒府，離這兒不遠。」

  游夏枝頓時眉開眼笑，「既然如此，那便同行。」

  「嗯。」寒清面無表情，心中實屬無奈。

  游夏枝啊游夏枝，你可真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