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的那一瞬間,懷初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顧與欽先開了口,「你...」但立馬就被擺手解釋的懷初打斷了:「我不是故意跟著你的。」
這是他倆的第一次對話。
「我過敏了來買藥。」懷初繼續解釋道,不然真要被當成痴女了。
顧與欽這才注意到懷初因為擺手動作防曬衣袖子往下滑了下來,露出紅彤彤的手臂,與她皙白的手指形成鮮明的對比。
一位接待完其他病人的藥劑師過來詢問情況:「請問需要什麼嗎?」
懷初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快速略過顧與欽,「你好,我薄荷過敏了。」
藥劑師查看懷初的手臂,「起這麼多疹子,第一次嗎?」
懷初:「不是,之前也有過。」
藥劑師邊拿藥邊說:「知道自己薄荷過敏還吃?」
懷初不好意思道:「我第一次吃這兒的綠豆湯,不知道裡面放了薄荷。」
藥劑師:「來旅遊的?」
「嗯。」懷初偏頭看了一眼門口,已不見顧與欽的人影。
由於天氣炎熱,顧與欽的姑丈有點中暑,於是來藥店買點降暑的藥。但久久沒見他回來,姑姑就過來找他了。
懷初鬆了一口氣,本來還想著如果顧與欽還是不信的話怎麼辦才好。
「這個是外服的,直接塗在手臂上,這個是飯後半小時吃一次。」藥劑師一一和懷初講明注意事項。
「好,謝謝。」懷初付完款離開了藥店。
一出門,懷初就東張西望尋找顧與欽的身影,確定沒有看到他後才離開。
這旅行第一天就過得如此精彩,像坐過山車一樣,起起伏伏的。
第二天懷初起得格外早,因為要去西園寺。
聽說這裡求姻緣也挺準的,但懷初並非完全看中這個,她更看重的是西園寺的素麵。
雖然懷初是廣東人,但鍾愛各式麵食。在小紅書上刷到推薦這裡的素麵時,懷初兩眼放光,還吞了吞口水。
懷初並沒有選擇打車前往西園寺,而是心血來潮地選擇了騎自行車。
她覺得應該要好好地感受一下這裡的生活,這裡實在太讓人舒服了,不知不覺想慢慢下來。
懷初在公交車站旁掃了一輛共享自行車,開著導航就出發西園寺了。
因為才不到七點,路上的行人少之又少。懷初悠哉游哉地邊騎邊欣賞起路上的風景。
懷初不是喜歡早起的人,但此刻她很慶幸,能早起得來欣賞到一路的美景。
懷初再次感嘆,蘇州真是個好地方。
懷初踩著點到了西園寺,在門口領了三支免費的香。
聞了聞手裡的香,竟覺得有點好聞。
「他會不會也來這裡呢?」
懷初脫口而出。
看守香的大叔疑惑地看著她。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有這個想法了,早上照鏡子整理著裝時,懷初腦海中也一閃而過這個想法。
但這次竟然把心裡話說了出來。
懷初捂住嘴巴,手掌遮住了大半張臉,只剩下一雙瞪得大大的眼睛在外面。
懷初看了大叔一眼,然後鞠躬道歉,飛速地逃離了現場。
這想法太恐怖了,這才見幾次啊,我怎麼會就有這種想法,我也太...太...
懷初一時不知用什麼詞來形容自己。
平復好心情後,懷初跟著大伙兒有模有樣的前後左右地拿著已點燃的香拜了天王殿。
燒香拜佛後,就去排隊吃了心念念的素麵。
素麵有觀音面、吉祥面和如意面三種,懷初點了觀音面。
麵條是蘇式細面,裡面筍片、香菇和油麵筋,份量超足。
秉承不浪費糧食的精神,懷初足足吃了半個多小時才把面全部吃完了,買的礦泉水不夠喝,還點了杯奶茶。
這還是懷初第一次一大早就喝奶茶,廣東那邊的奶茶店大部分都是10點多才開始慢慢營業的。
逛完西園寺懷初又去逛了寒山寺,但都沒見到顧與欽。
懷初竟覺得有點失落。
看似心情還好,但思緒早已飄遠。
「所以你沒再見到他了?」慢慢發來微信語音。
「嗯,這兩天沒有再見到了。」懷初邊收拾行李邊跟慢慢聊天。
「說不定他也會去南京呢?明天早上的高鐵對吧。」
旅程第三天,懷初定在了南京。
「嗯,早上八點多,中午到那休息一下就去中山陵。」
「要注意安全哈,別在車上睡過去了。」
「知道啦。」
「你過敏好了沒?」慢慢這兩天都在忙那個桌球比賽,都沒怎麼問懷初。
「回來酒店擦了藥,好得差不多了,已經不癢了。」
「明天上車和下車都記得發個信息給我。」
語音里聽到了好幾人的聲音,估計慢慢還在球館裡,「知道啦,不跟你說了,我得快點收拾完行李,明天要早起呢。你也早點下班哈,別一頭栽在工作中。」
五分鐘後,慢慢發來一個舉杯喝酒的表情包。
懷初笑笑,回復了一個抱抱的表情包,然後就繼續收拾行李去了。
人一旦有了期待,心情就會變得忽明忽暗。
懷初一到南京,就期待顧與欽會不會也來這裡。
如果在南京真能再見到他,她發誓一定要認識他。
但停留在南京的兩天,懷初見到了好幾個形似顧與欽的身影。
在每一個瞬間,她都會定住,認真地看著對方的背影或側顏。
希望是他,又害怕是他。
在情感方面,懷初一直是個膽小的人。
直到看清不是他,隨即心情也變得灰暗下來。
直到懷初坐上回廣東的火車,她都沒有再見過顧與欽。
人們常說,旅行總會有點遺憾。
對懷初來說,顧與欽就是她的遺憾吧。
與此同時,顧與欽在蘇州火車站送走了他的姑姑和姑丈。
顧與欽的姑丈是香港人,年輕時來蘇州做生意遇到了他的初戀,也就是顧與欽的姑姑。七十年代的愛情很純粹,只要喜歡,就會一直喜歡。他們約定每年的7月都會回來蘇州,和親人好友相聚,走走以前一起走過的路,欣賞以前看過的風景。
看到姑姑和姑丈牽手走向檢票口的顧與欽,突然腦海里浮現出了懷初的臉。
「她走了嗎?」
顧與欽說得很小聲,小聲到只有自己聽得到。
就如在拙政園與懷初徑直擦肩而過時,他小聲地說了句「你好」,而懷初在那喧囂的環境下,根本聽不到。
其實,顧與欽剛登到假山無聊地看向周圍時,他就注意到了山腳下的懷初。
懷初穿了件淡紫色的碎花連衣裙,站在樹下。一陣不大不小的風吹動了樹葉,連帶及腰的長髮和裙角也微微搖擺了幾下,顯得她整個人很仙氣。
這是顧與欽對懷初的第一印象。
他有點移不開視線,直到懷初的目光與他相撞,才內心小鹿亂撞般別開視線,快步跟上姑姑他們。
在那之後竹林的再次相遇,讓他覺得原來拙政園這麼好看。
即使從小他爸媽帶他來了無數遍,即使在本地讀大學後,大學同學讓他這個正宗本地人當導遊來了無數遍,都不如今天的好看。
在藥店碰到懷初的第四次,也就是懷初碰到他的第五次,顧與欽本已鼓足勇氣想正式認識她,但天時地利人不和,被姑姑拉走了。
顧與欽思緒被車站廣播員的聲音帶了回來,他看了看播放車次的顯示屏,很快苦笑了下。
他根本不知道她是哪裡人。
是懷初爸爸來接的她,他們家是做小生意的。他爸剛從外地談項目回來,就被老婆大人差使來當司機了。
其實懷初已經在電話里強調多遍,她可以自己打車回來,但奈何不住媽媽的嘮叨,只好答應。
懷初爸爸接過她手裡的行李,往後備箱放,懷初便上了副駕駛座。
懷初爸爸坐回駕駛座,「買這麼多特產?」
懷初這才系好安全帶,也不是她笨手笨腳,只是她覺得這安全帶設計得不是很合理。她每次都得先整理好帶子後,再用力往下拉圈住自己,最後想猛地插上卡扣,但幾乎每次都失敗告終,而只能再用力拉兩下,才聽到「咔嚓」的聲音。
懷初呼氣,「看著都挺好吃的,就多買了些,也分些給張婆婆她們。」
懷初家的房子是她出生的第三年建的,是外公留的遺產,加上懷初爸爸拼搏那些年攢的錢建了五層樓的自建房,而隔壁的張婆婆家比她家早建一年。
懷初記事以來,張婆婆他們兩夫妻每天早上都會去公園打太極,晚上去散步。
少時的懷初有點俏皮,總喜歡跟在他們後面,模仿著他們打太極。雖然一開始站得不穩,做得也不標準,但每次都會很認真地學著,二老也很樂意教她。所以當時小學三年級的懷初,就學會了打太極。有段時間懷初媽媽很喜歡調侃她,說她一副大人樣,少年老成的。
後來,張婆婆的兒子生了一對雙胞胎,二老忙著照顧小孫女們,就很少去打太極了。一開始懷初還堅持著自己去公園打太極,但久而久之,她也少去了。
原來,她喜歡的不是打太極,而是打太極時,有張婆婆他們陪著。
每次打完太極,二老都會帶她去一家老店吃早餐。一邊吃她愛吃的麵條,一邊講昨天在學校發生的事情。因為懷初爸媽忙著做生意,很少有機會能聽她喋喋不休地講著這些瑣碎的事,而張婆婆他們會,時不時還很捧場地附和著她。
她喜歡別人聽她講話。
一下車懷初就看到了坐在門前藤椅上曬太陽的二老。
「張婆婆,我回來啦,給您帶了好吃的糕點。」懷初拿了桂花糕和碧螺春茶酥。
「小懷初回來啦,旅遊好玩嗎?」
雖然懷初已經芳齡二十五了,但張婆婆還是喜歡叫她小懷初。在她眼裡,懷初還是個小孩。
「好玩,有好多好看的風景,婆婆,我跟你說...」懷初話匣子又打開了。
懷初爸爸看著仨人,笑了笑,提著她的行李上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