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酒量什麼時候才能見長啊,一晚才抿了幾口酒?」林見遠看著一臉憂鬱的顧與欽。
顧與欽沒有接話,指尖繼續轉動著杯壁,時不時發出碰撞桌面叮咚的聲音。
「阿姨又給你介紹相親對象了?」
「人一定要結婚嗎?」顧與欽突然一問。
林見遠喝完最後一口酒,「是人需要一個能讓你想結婚的人,遇到了,自然而然想結婚。」
「那我可能遇不到了。」這句話顧與欽說得很小聲,林見遠沒有聽到。
「心裡有事?」顧與欽很少跟他聊這種話題。
顧與欽掃了桌上的二維碼,付了款,「走啦,改天再喝。」
「這麼早,才11點。」林見遠看了眼手錶。
「明早有升旗。」顧與欽擺擺手,轉身離開了清吧。
「對喲,明天周一了。」林見遠看了眼手機。
顧與欽畢業後留在了本地工作,很順利地考上了本地一高中的數學教師。林見遠是他發小兼大學校友,畢業後也留在了蘇州一投行工作。
喝了點酒的緣故,顧與欽的臉頰微微泛起了紅。雖然顧與欽已經從家裡搬出來住,但還是習慣了不把酒氣帶回家,便慢悠悠地在街上走著。
夜已深,路上的行人也漸漸稀少,顯得一個人的他更加孤單了。
走著走著,顧與欽在拙政園門前停了下來。
明明他家和拙政園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方向。
顧與欽抬頭看了看大門口上「拙政園」這三個字,笑了笑。
果然,他酒量很差,半杯就不行了。
竟然又來了這裡。
微碎的劉海被夜晚的風掀了起來,也吹得顧與欽精神了一下,但就一下。
因為下一秒他冒出了一個不可置信的想法。
他好想進去,去走走那天遇到懷初的那些地方。
最近因為相親的事,讓他比以往想起懷初的頻率更高了些。
但拙政園早已閉園,圍牆也很高。
理智又把他帶了回來,顧與欽扶額笑了笑,然後轉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懷初他們約了學校領導升完旗後見面。
酒店離學校不遠,步行十分鐘就到了。
登記好拜訪信息後,眾人就去學校會議室等著。
顧與欽站在班級隊伍後面,按著太陽穴,昨晚的那半杯還搞得他痛到現在。
旁邊同級的地理老師許南尋湊了過來,小聲問道:「昨晚喝酒去了?」
顧與欽點頭。
「你這酒量以後結婚可咋整?」許南尋調侃道。
怎麼又是結婚?
最近好像都被結婚這個詞圍繞著,顧與欽聽到這個詞頭更加痛了,但胃痛也隨之而來。
早上起晚了,沒來得及上辦公室吃早餐。
每天早上飯堂阿姨都會拿一些粥和包子放到辦公室給老師們吃。
顧與欽有點承受不住,不想再聽領導在上面嘮叨,跟許南尋交代了句話就偷偷溜了。
高三教學樓在學校會議室的旁邊,剛走到樓梯口台階時,顧與欽看到好幾人站在會議室門前。
突發好奇心的他往那邊多看了幾眼,也因為他這多看的幾眼,會議室前的幾人也看了過來。
包括懷初。
顧與欽在對面投過來的視線中,第一個與懷初的視線對上。
他肯定是痛傻了,竟然看到了懷初。
顧與欽心裡這麼想著。
懷初認出了顧與欽,雖然他今天穿得跟那天完全兩種風格。
因為周一升旗,顧與欽穿了教職工的正裝,白色襯衫配灰色西褲。因為天氣炎熱,襯衫最上面的一顆扣子被解開,露出了他若隱若現的鎖骨。鎖骨凹凸有致,散發著獨特的男性魅力。
懷初竟然有點心虛地往旁邊同事身後躲了起來。
已經在職場上工作多年的同事,很合乎禮儀的微笑點頭寒暄。
顧與欽思緒回來,也微笑點頭回應,然後三步並作兩步的上樓去了。
直到人已坐在辦公室,都有點恍惚。
顧與欽拿了一杯豆漿,戳了兩次,吸管才戳進去,然後猛地吸了下去。
小小一杯很快就見底了。
顧與欽走到走廊,小心翼翼地往樓下看。
此時,學校領導已經到會議室,眾人陸續進去,懷初走到最後。顧與欽往下看時,只看到了個後腦勺,但懷初那個牛仔帆布包因為慣性還被甩在後面。
顧與欽笑了笑,是她,沒錯,就是她。
看來他昨晚在拙政園門口許的願成了。
昨晚吹散的不僅有顧與欽的劉海,還有裡面那棵老樹的樹葉。顧與欽撿了起來,然後像個孩子一樣對著它許了個願:我好想再見她。
高三級長很熱情,聊了好些學校和學生的情況後,便帶懷初上了高三辦公室。
「懷老師,這是你的辦公位,印表機在這邊,平時需要什麼資料也可以列印,不過你的位置還沒來得及裝電腦,電腦回來之前可以用我的或者鄰桌老師的列印。」
「你好。」鄰桌的是一位看似跟懷初差不多大的老師立馬打招呼,「我是政治老師蘇語禾。」
懷初微笑回應,「你好,我是新來的西班牙語老師,叫我懷初就好。」
高三級長繼續介紹起來,懷初邊聽邊用餘光找尋一個人。
此時的顧與欽正在樓上上數學課。
因為今天還沒有上課,懷初去看了教室就離開學校去找房子了。
懷初本來想找平江路那種蘇式傳統房子,上次來旅遊時她就很喜歡,但奈何離學校太遠。因為是一年班,不僅要利用白天的課表上西班牙語課,周二和周四的晚修也得拿來上課,不然課時不夠。
綜合考慮,懷初最終選了學校一公里開外的小區。加上機構給的住房補貼,懷初只用給三百月租就好了。
跟房東簽了合同後,懷初立馬把地址發給了懷初爸爸,讓他把剩下的行李寄過來。
顧與欽下課回到辦公室。
剛坐下,許南尋就拉了張椅子在旁邊坐下,「我跟你說,剛才西班牙語老師來了,是位美女老師喲。」
「西班牙語?」顧與欽拿起桌面的水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
「嗯,之前學校不是說要搞個西班牙語班嘛。」
「就搞下來了?」
「這可不,人老師都來了。」
「在哪呢?」顧與欽環顧了四周,也沒有見到陌生面孔。
「好像還沒上課吧,就先走了。」
「哦。」
「聽她口音不像本地的。」許南尋還在閒聊著,但顧與欽腦子裡還在想著懷初怎麼會出現在學校里。
以至於下一節課上課的時候,又口誤了好幾次。
早上連堂兩節課後,顧與欽就直接走了。
經過會議室時,他突然停了下來。
顧與欽還是想不明白,她為何會出現在這。
當年我明明聽到她說她是來旅遊的,那就證明她不是本地人。不是本地人?等等。剛剛許南尋說新來的西班牙語老師不是本地人?難道…
思緒被從會議室里出來的級長打斷了:「顧老師,上完課啦?」
「嗯對,方級長。」
顧與欽思索須臾,還是想驗證自己的猜想,「方級長,聽說學校開西班牙語班了?」
懷初收拾完房子後下樓覓食。
幸好小區附近有很多好吃的,對於不擅長做飯的懷初來說實在太友好了。
吃完飯,時間還早,懷初便去周圍走走消食,順便認認路,即使她方向感極差。
走著走著就又走到拙政園了,明明是兩個方向。
暑假的拙政園依然和之前一樣有很多遊客,隊伍已經排到博物館門口那邊了。
懷初覺得今天就像做夢般。
三年後再次來到這裡,還在學校看到了顧與欽。此時此刻的她,不得不相信,命運這種東西真的很神奇。
剛才吃飯和慢慢通電話告訴她又遇見顧與欽這件事時,慢慢說,人生本就有定數,我們無法知道結果。但想要自己想要的結果,那只能主動去尋找與改變。
是呀,當年一次次的相遇,我都沒有上前,而這一次,我想大膽向前走一步,即使不知道這一步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懷初似乎想通了,腳步輕快地轉身回家。
此時此刻,顧與欽也來到了拙政園,他有話想對那棵老樹說。
但老天似乎在開玩笑,懷初被行人遮陽的傘擋得嚴實,顧與欽根本看不到她。
倆人就這樣偶像劇般的錯開了。
顧與欽從拙政園出來後去了市場買菜,一般下午沒課時,他都會選擇中午自己做。
下了電梯,準備掏鑰匙開門時,顧與欽注意到旁邊的門口放了幾袋垃圾。
顧與欽:鄰居有新租客了?
顧與欽和鄰居差不多時候一起入住的,但入住兩年後,鄰居家因為工作關係,全家搬去了隔壁城市,這裡就空下來當出租屋了。上一個租客上個月也因為工作關係搬走了。
懷初把最後一袋垃圾打包好,準備出門,就聽到了門口有鑰匙聲。
應該是鄰居回來了?
懷初這麼想著。
但懷初有點害羞,不敢現在出門,遇上不知道講什麼。
懷初便貼著門,聽著外邊的動靜。
小區的門原本裝的是指紋鎖,但顧與欽喜歡鑰匙開門的聲音,便裝修時就改裝了。
剛才買菜時,隨手把鑰匙扔在了菜袋子裡,顧與欽翻找了好一會兒才摸到鑰匙。
懷初聽到「咔嚓」一聲,確定鄰居已經進去了才敢出來。
懷初一手兩袋垃圾,一鼓作氣全部提起來,向電梯走去。
但剛走到電梯門口,準備按電梯時,又再次聽到「咔嚓」一聲。
懷初瞬間定住,直到顧與欽走到她旁邊與她並肩著。
顧與欽伸手按電梯向下的按鈕,伸手過程中下意識地往旁邊看了看。
看到懷初的那一刻,他整個人都驚呆了。
懷初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也轉頭對上了視線,然後搶在顧與欽之前先開口,「你好,我是新搬來的鄰居。」
顧與欽頓了頓,然後努力穩住自己的表情,「你好。」
打完招呼後,一片寂靜。
直到電梯門打開,倆人一前一後進去。
顧與欽按了一樓的按鈕,再按負一樓的。
懷初:「謝謝。」
顧與欽輕聲回應,「嗯。」
然後又陷入了沉默。
隨著電梯的不斷下降,兩人的心跳也逐漸加快。
「叮」終於到一層了。
懷初低著頭快速出了電梯。
懷初出去的一瞬間,顧與欽也長舒了一口氣。
顧與欽:唉,我剛才是不是應該說點什麼。
顧與欽懊惱著走到了車庫,他把手機充電器落車裡了。
懷初以飛快的速度扔完垃圾回到了家,然後立馬給慢慢打電話。
「慢慢,他住我隔壁。」
「他?」慢慢一時沒反應過來。
「就是他呀。」
「啊,該不會是?」
「嗯嗯嗯。」懷初點頭如搗蒜。
「不會吧,你倆這啥緣分?」慢慢把辦公室門帶上,尋個舒服的坐姿,吃起瓜來。
「我也驚呆了,我剛下樓倒垃圾的時候碰到的。」
「你說你現在住的小區離學校很近對吧。」
「嗯。」
「然後你又在學校碰到他,那他也有可能是老師喲。」
「確實有可能,這個時間點只有高三開學了。」
「天呀,那你倆都還是老師,這緣分又進一步了,不在一起都難。」
「這哪都哪呀。」懷初害羞地拽著抱枕。
「姐妹,你這次可要勇敢點,近水樓台先得月。」
「我儘量?」
慢慢辦公室的門被敲了兩聲,「有人來了,我先忙了。」
「好。」
「對了,記得簽收我寄的快遞。」
慢慢拿到懷初的地址後,買了好多吃的給她。
小到零食,大到廚房預製菜都有了。
懷初查看手機,顯示已經在菜鳥驛站派件中,但還沒有取件碼。
懷初決定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得到先取了。
顧與欽拿到充電器,在車裡坐著冷靜了才出來。
此時的他早已沒有心思再做午飯,乾脆去小區門口打包餛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