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完後坐下，斜斜地靠在墓碑上，另一隻手還搭在上面，像是摟著某個人。
嘴裡絮絮叨叨不停念叨。
「今年咱們宗弟子湊齊了，你要是在應該會很喜歡和三個小的一起玩，他們和你一樣喜歡吃這些甜膩膩的東西。」
「彈珠是大師兄買的，我想起來你愛玩從他那偷來的。」
「今年咱家老三叫夏觀燁，你知道是誰嗎？我剛知道他是凡間的皇子誒！」
梵星興高采烈說完又陷入糾結的神情。
「老四叫黎初雪，我跟你說她可奇怪了，但是哪裡奇怪也說不上來，就是很奇怪。」
「最小的叫寧甯，她最愛吃這些東西了，是不是老五都愛吃甜的啊？」
說著還從墓碑前拿起一塊糖球放進嘴裡，「這東西有什麼好吃的？」
「老大老二之前和你說過了，初雪弄出來個天道認可陣法，現在咱家有四個金丹了，可比咱們那時候厲害多了。」
「哦，你說那糖葫蘆我也吃了，那個我還能接受，酸甜的，沒有其他的那麼齁。」
他說著將頭埋在墓碑側面的凹槽里，「我說，師哥對你這麼好，怎麼一次都不來夢裡看我？」
「你就沒良心吧……」
……
琉月和珩陽同樣站在一處小土堆處。
她在擦拭墓碑。
珩陽在擺東西。
完事兩人對著墓碑的方向席地而坐。
琉月已經習慣珩陽的沉默，每年都不愛說話，只能她來說。
「芷風，靈果酒是珩陽特意給你釀的，我們剛才吃飯時喝的是山下買的。」
「這還有滷鴨貨，我從咱家後山抓來滷的，可好吃了，梵星要吃我都沒給。」
「新收的弟子都很好，他們還不知道你們……」
「別怪梵星不來，他太想覓音了。」
「如果你不高興可以和我說，回去我幫你揍他一頓。」
「芷風，我今年看到孩子們就在想……」琉月聲音有些哽咽，「當初要是能早一點，就好了。」
珩陽突然伸手抓住琉月的肩膀，微微用力。
「對不起，我又提這種事了，再原諒師姐一次吧。」
琉月從儲物戒拿出紅包和一個餃子。
「初雪說在餃子裡包上靈石新的一年會有好運，我多包進去一個。」
「我分餃子時每人都放了一個，那傻孩子還真以為是隨機的呢。」
說著笑了起來，將紅包和餃子放下，琉月站起身，「好了，下次再來找你，孩子們還在堆雪人呢，我們要回去了。」
抹了把臉直接邁開步子走了，珩陽深深看一眼墓碑後跟著她離開。
……
「時間差不多了，我得走了。」
「紅包記得拆開，餃子裡面有靈石慢點吃，不要咽下去，吃了帶靈石的餃子會有好運。」
梵星站起來，伸手撫摸墓碑頂端，好一陣才放下手，「沒事就來看看我，到時候等我飛升，你可就找不到師哥了。」
他垂下的手攥了攥，接著鬆開，轉身離開了。
兩塊墓碑，一個在左，一個在右。
左邊的寫著；
「師弟覓音之墓，師兄珩陽、梵星，師姐琉月、芷風，立。」
右邊的寫著；
「師妹芷風之墓，師兄珩陽，師姐琉月，立。」
……
三人在來時的地方集合，飛回膳堂。
琉月淡淡開口，「有時間去看看你師姐吧。」
梵星知道她在跟自己說話，他神情透出些煩躁，猛地轉過頭想要開口，卻看到琉月微微發紅的眼尾。
想說的話最終還是咽了下去，同樣語氣平淡憋出一句，「再說吧。」
珩陽聽完飛行的動作頓住，踏空而立。
琉月與梵星見狀也停了下來等他開口。
他的目光定定看著梵星，語氣聽不出喜怒，只是聲調微沉，「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梵星習慣性勾起的嘴角倏然放下。
珩陽繼續開口帶了些怒氣，「她跟著一起去能怎麼樣？早死會兒嗎？墓都不給她立，百年了，你到底還要怎樣！」
「珩陽！」琉月上前拉他的胳膊，「回去吧，孩子們還在堆雪人呢。」
珩陽不為所動，梵星迎著他的目光冷冷回看，「不去不會說？我陪覓音一起去，用不著她。」
「煉虛巔峰的大魔，你當時剛突破煉虛初期，境界不穩，去了有什麼用！她是煉虛中期，你告訴我，她去又能改變什麼！」
珩陽的聲音越來越大，被琉月抓住的小臂肌肉繃緊。
「你修因果道，到現在參不透因果？」
梵星平靜的臉龐突然憤怒。
「我參不透！我參不透她個命運道，要不是她非要跟著，我能參不透覓音的命嗎！？」
「等到覓音身死與她斷了因果我才能看見，一連他媽的數十卦，都是死卦！」
「大師兄，我追根溯源數百次，我找不到他，他根本沒有生息，你又能不能懂我的心情！？」
梵星伸手指著剛剛那個山頭的方向，指尖顫抖。
「要不是她非要去，覓音現在能和觀燁、初雪、小甯天天在一塊玩！他能吃到山下雲點坊新出的乳糖球，他還能繼續吃他的糖葫蘆！」
「現在呢？他身體的一部分只能永遠地躺在那個冰冷的山頭，師兄你告訴我！我到底要怎麼才能原諒她！」
越說情緒越激動，到後來點點碎光盛滿他的眼眶。
珩陽卸了力脊背也彎下去。
琉月上前抱住梵星，緩緩拍著他的後背。
梵星的臉埋在她的頸窩處，身體輕微顫抖。
「小星，修什麼道不是芷風選的，你看不透，她看到就無法改變，這就是因果。」
琉月的聲音輕柔的在梵星耳邊響起，「百年了，不與自己較勁了，好嗎？」
珩陽走過去，彆扭的搓了下梵星的頭頂，「別算了，我倆還黑著頭髮呢，你這白毛就變不回去了。」
「是師兄說話不過腦子，你知道的，我就是一根筋，別和我生氣。」
「我只有你倆了。」
梵星從琉月的肩膀上滑下去，背過身蹲下，給兩人留了個背影。
三人的位置距離膳堂不遠，以他們的耳力可以清晰聽到小孩們開心的笑聲。
梵星靜靜地聽著，珩陽低著頭像做錯了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