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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13 04:22:05 作者: 歲欲
  宋枝在半夜被渴醒,緩緩睜眼看見昨晚沒拉簾的窗。窗外雨幕如注,時不時閃過一道白電,伴隨著轟隆隆的驚雷。

  雷聲無比大,像直接在耳邊炸開。

  宋枝揉揉惺忪的睡眼,掀被下床。

  沒穿拖鞋。

  光著腳丫子找水喝。

  她在晚飯後接的那杯水已經喝完了。

  只好去客廳里重新接一杯。

  好睏啊。

  宋枝拿上杯子,半睜睏倦的眼打開房門往客廳里去。客廳沒有開燈,她憑著記憶往飲水機的方向走去。

  在經過次臥的時候,聽見裡面傳來異響,嘭嘭嘭的,像什麼東西在撞牆。

  什麼東西在響。

  宋枝腳步一頓。

  下意識仔細聽,那聲音還在持續。

  聞時禮不睡覺在幹嘛?

  覺得有點奇怪,宋枝也沒太在意,到客廳接完水折返。她重新經過次臥回房間的時候,裡面還是傳來嘭嘭嘭的聲音。

  混在震天地動的雷聲里。

  真有點嚇人。

  宋枝停下腳步。

  發現門沒有關緊,留著有條縫。

  她被那聲音搞得很緊張,就連呼吸也忍不住收緊。兩秒後,她很小聲地試探性叫了聲:「哥哥?」

  裡面沒有回應。

  宋枝:「哥哥,你睡覺了嗎。」

  聞時禮還是沒回答她。

  轟隆——

  巨大驚雷炸開。

  裡面的嘭嘭聲更重。

  宋枝聽得心驚肉跳,雞皮疙瘩盡數爬上肌膚,她嗓子發緊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只想逃回房間鑽進被窩裡面藏著。

  可又站著沒動。

  心中有一萬分糾結。

  要不進去看看吧?

  反正沒鎖門。

  但是如果進去后里面什麼也沒有,反而吵醒聞時禮睡覺,他會不會覺得她很奇怪?

  宋枝左思右想,內心經歷過幾個回合的鬥爭後,還是決定進去看看。

  深呼吸,別害怕枝枝。

  呼——

  還是很害怕嗚嗚嗚。

  宋枝握上門把,再次深呼吸後,直接推開門。次臥不算大,站在門口能一眼看見裡面的全部。

  她完全怔住,瞳孔慢慢放大。

  呼吸停住。

  裡面沒有開燈,借著窗外白晃晃的閃光,宋枝看見窗戶大開著,狂風把深藍色的窗簾吹得翻飛作響。

  聞時禮狼狽地跪在窗邊的牆角處,雙手緊緊抱著自己的頭,發瘋似的一下又一下地往牆上撞,喉間發出痛苦的低吟和呢喃,在說些什麼,但宋枝聽不清。

  宋枝沒有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說實話她真的有被這一幕的詭異嚇到。

  只知道自己在門外聽到的嘭嘭聲就這麼來的。

  不痛嗎?

  光看著就很痛,怎麼又會不痛呢。

  為什麼會這樣。

  宋枝在男人無比絕望痛苦的喘息聲里找回自己的呼吸,她沒多想,走進去隨手把手中杯子一放,徑直到聞時禮面前蹲下,兩隻手同時抓住他的手臂:「哥哥,你別這樣,會痛。」

  聞時禮動作一頓。

  「哥哥。」宋枝輕輕又喊一聲,抬眼看見他額角在流血,「這樣好痛。」

  轟隆——!

  又是一陣雷鳴。

  跟著那聲雷,聞時禮渾身一顫,黑眸里迸發出凌冽又危險的光,他盯著宋枝一時沒說話。

  宋枝用手去抹他臉上的血:「哥哥,你不要這樣,控制一下。」

  鮮血順著男人精緻的五官流淌。

  蜿蜒到下頜。

  滴答。

  掉在宋枝的赤腳上。

  宋枝低頭看了眼,再抬頭時聞時禮已經在她臉上捏了捏:「對不起啊,哥哥真的控制不了。」


  說完,像是很累一樣喘起來。

  呼吸一下比一下重。

  也愈發亂。

  宋枝難以將眼前狼狽瘋狂的男人,和白天裡那個溫和清潤的聞時禮結合在一起。但她很清楚一點——

  他是個精神病人。

  初遇時,那張密密麻麻的診斷報告書就已經告訴她。

  有關於他所有的病症。

  在宋枝思考的間隙,聞時禮整個人已經痛苦得蜷縮在地上,他維持著跪著的姿勢,雙手抱頭,額頭貼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地磕著。

  宋枝被嚇得不輕,拉他手臂的手也沒松,意圖阻止他的行為。

  無論她怎麼叫,換來的只有聞時禮機械的重複動作。

  磕頭,不停地磕頭。像在自我懲罰,又像在跪窗外漫天的雷雨。

  宋枝沒見過這樣的陣仗,急得不行,維持的丁點平靜在瞬間崩潰。她紅眼,帶著哭腔拉他:「不要這樣啊哥哥......」

  聞時禮沒有理她,完全陷進莫大的痛苦絕望里。他啞著嗓子,不停重複呢喃一句話:「只要別拿滾油灌我喝,我去死都行。」

  「......」

  宋枝見怎麼喊都沒用,只好起身跑回自己的房間,撥通宋長棟的電話求助。

  聽筒里傳來中國移動的通用鈴聲。

  快接,爸爸你快接。

  謝天謝地。

  在最後五秒的時間裡,宋長棟那邊接聽起來,帶著睏倦:「枝枝?」

  宋枝憋著眼淚:「爸爸,你能不能回來啊。」

  聽到宋枝的哭聲,在醫院的宋長棟睡意瞬消:「怎麼回事?」

  「哥哥他——」宋枝抽噎一下,艱難地往下說,「哥哥不知道怎麼回事,在房間裡跪在窗邊磕頭,流了好多血,我怎麼勸他都不聽,怎麼辦啊爸爸嗚嗚嗚。」

  宋長棟從休息室床上坐起,鞋都沒穿,拿著手機直接往窗邊走去。

  拉開窗簾一看,果然電閃雷鳴。

  宋長棟不禁嘖一聲,皺眉道:「雷雨天。」

  宋枝哽咽:「雷、雷雨天怎麼了。」

  宋長棟:「他一到雷雨天就發病,嚇人得很。」

  「——」

  宋枝想到自己和聞時禮一起看雲的場景,他說他怕積雨雲,在說這話時眼底有一抹陰暗。

  原來他怕的不是積雨雲本身,而是積雨雲往往象徵著雷雨壞天氣。

  而他,最怕雷雨天。

  宋枝收回思緒,問重點:「那現在怎麼辦啊爸爸。」

  宋長棟放下窗簾:「他房間窗戶是開著的還是關著的。」

  「開著的。」

  宋長棟:「那你過去幫他把窗戶關掉,讓他吃我開給他隨身的藥,我這邊馬上趕回來。」

  宋枝:「好。」

  掛斷電話。

  宋枝忙不迭地往次臥跑去,裡面的聞時禮依舊處在極端崩潰痛苦的邊緣狀態。

  他發瘋似的跪地磕頭。

  像個瘋子。

  不是像,他完全就是個瘋子。

  宋枝心跟著一顫一顫的,她並沒有害怕,而是滿腦子都在想滾油灌喉到底什麼滋味。

  那到底是什麼滋味?

  能讓一個大男人在十五年後的今天依舊身處黑暗地獄,進行著自我折磨。

  昏暗裡。

  靜默的桌椅,閃電里塵埃在分散,外面樹枝在狂風中搖晃得命懸一線。

  就像現在的聞時禮一樣。

  命懸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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