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宋枝要給自己人工呼吸,羊琦姍扶牆滑落的身體在半途停住：「突然沒那麼暈了。」
宋枝皮笑肉不笑：「不暈就好。」
羊琦姍捂住胸口站好。
聞時禮彎腰把掉在宋枝腳邊的遮陽傘撿起，慢條斯理地摺疊裹好。
而後他把傘遞到宋枝面前：「小孩，你的傘掉了。」
宋枝沉臉接過。
怎麼又叫她小孩。
出於報復心裡,下一秒宋枝臉上揚起爛漫笑容,用超甜軟的聲音說：「謝謝叔叔！」
「叔叔？」聞時禮眉梢一揚,看表情像是覺得不可置信。
宋枝點頭：「是的叔叔。」
旁邊。
羊琦姍輕輕拉住宋枝手腕，湊過來小聲逼逼：「你是不是搞錯啦？就沖這麼一張帥到爆炸的臉，怎麼喊得出叔叔這稱呼的？」
宋枝面不改色：「也就一般吧。」
「.......」
也就一般吧。
就一般。
一般。
儘管聞時禮被數不清的人誇過好看，但聽到宋枝說他一般的時候,心裡還是忍不住發堵。
男人喉間溢出兩聲低笑，旋即俯身彎腰與宋枝平視,靜靜凝望她的眼睛，再一字一停頓地問：「哥哥長得一般？」
宋枝點頭肯定：「一般般。」
「......」
靜默片刻。
聞時禮仔細看著她的眼睛，意味不明地嘖一聲，吊兒郎當地笑道：「年紀輕輕眼睛不太好使。」
宋枝露出純真笑容：「沒想到叔叔又老又自戀呢。」
「......」
聞時禮連連失笑,被小姑娘的話逗得直樂,他直起腰身垂眸含笑看著宋枝,認命般道：「行,哥哥丑好不好？」
而後手指親昵地勾了勾她的鼻尖。
「...」
「！」
他幹什麼啊！
大庭廣眾下，人這麼多,這不是在故意給她難堪嗎？
老男人有毒吧！！！
宋枝警惕地後退一大步。
拉開兩人距離。
旁邊羊琦姍卻露出羨慕到爆的表情，看一眼男人修長的手指,咽了下口水：「這位帥哥哥，你能不能也勾我一下？」
聞時禮英俊斯文的臉上笑意不減,卻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無情的拒絕：「不能哦。」
也許是男色太過沖人頭腦,羊琦姍花痴臉湊上去：「怎麼就不能啊,你這樣對顧客算差別對待吧！」
聞時禮淡淡笑：「我——」
宋枝：「我們走！」
沒等聞時禮把話說完,宋枝一把拉過羊琦姍，風一樣的離開。
羊琦姍十分不舍：「等等啊，我還沒看夠呢。」
「有什麼好看的。」宋枝強壓住亂跳的心，「我覺得一般，真的一般。」
「哪裡一般！」
「所有。」
「......」
沒想到宋枝回這樣回答，羊琦姍瞪大眼睛：「宋枝我第一次發現，你的眼睛真長頭頂上的，話說你和那個服務生認識嗎？」
宋枝：「不認識。」
羊琦姍頓覺奇怪：「不認識為什麼他對你那麼親昵啊，和你說話的語氣也不一樣。」
宋枝心虛移開目光：「我哪知道。」
下一秒。
沒看路的宋枝撞到一個人身上，準確來說是一堵肉牆。
「嘶——」
宋枝捂著額頭停下腳步，抬眼看見一個很寬的中年女人站在面前。
只能用很寬來形容，寬到一人能抵三個宋枝。
中年女人四十多歲，燙著一頭金色捲髮，皮膚很粗糙毛孔很大，雙頰像有紅黃交替的雀斑。
過胖的原因，五官擠在一起。
還穿著土到爆的大紅色碎花連衣裙。
在這一瞬間。
宋枝想到錢鍾書先生的一句話。——對於醜人，細看是一種殘忍。
很貼切的一句話。
是挺殘忍的。
那女人與頭髮同色的黃眉毛皺起來，惡狠狠盯著宋枝：「臭丫頭不會道歉嗎！」
宋枝一個激靈：「對、對不起。」
女人站著沒動，瞪著宋枝。
宋枝怕得要命：「對不起阿姨，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阿姨？」女人像是被捅到死穴，指著宋枝罵，「你眼瞎是不是啊，我哪裡像阿姨？！」
「......」
哪裡都像啊。
宋枝不敢說，諾諾地往後退半步，那女人卻進尺地上前：「道歉！」
宋枝耳根漲紅起來，心突突跳，被嚇得一時間張不開口。
同樣被嚇到的羊琦姍，還是義氣地小聲開口：「她不是故意的......」
「你閉嘴！沒和你說話！」
羊琦姍被嚇得一怵，
直接噤聲。
兩個十三歲的小姑娘沒見過這樣的陣仗，縮在轉角處。
完全不知所措。
胖女人：「我讓你道歉！」
手直接往宋枝肩上一推。
重重地很用力。
宋枝瘦弱的小身板根本撐不住這樣的力道，被推得往後一倒。
羊琦姍都沒反應過來要拉住她。
眼見就要摔倒。
宋枝做好屁股撞地的準備時，疼痛沒有到來，反而落進一個溫涼結實的懷抱。
她下意識低頭。
宋枝看見自己腰部的位置，橫著一隻穿黑色制服的手臂。
袖口伸出來的指冷白修長。
根根分明。
聞時禮浮浪不經的笑自頭頂落下，他把每個字都說得相當漫不經心：「抱歉啊咪姐，我家小孩不懂事，衝撞了您。」
「......」
宋枝的呼吸在聽到他聲音的時候停掉，心也在嗓子眼直直跳。
像隨時能跳出來一樣。
鼻息間，是他身上清淡的皂香味還有若有若無的菸草味。
攪得宋枝心神不寧。
聞時禮沒有一直抱著她，見她站好後直接鬆開，又握住她手腕不動聲色地把她拽到他身後位置站著。
宋枝乖乖躲在他身後，露半邊小臉去看對面女人。
原來這就是咪姐。
那通油膩的電話歷歷在耳。
宋枝覺得噁心。
聞時禮的出現，讓原本凶神惡煞的咪姐瞬間換了表情，仿佛和晴雨表一樣切換自如，變得眉開眼笑：「小聞呀，這是你妹妹嗎。」
聞時禮：「嗯。」
「那就沒什麼事兒嘛！」咪姐說，「但我也不能白白算了，你過來我包里陪姐喝幾杯，這事兒就這麼算了。」
宋枝聽得滿腦子黑人問號。
就撞一下而已。
沒有撞傷，為什麼要陪酒？
很奇怪誒！
宋枝心裡很怕，但還是深吸一口氣準備上前講講道理。她正準備邁出腳步時，男人大手落下，按在她的頭頂。
「......」
聞時禮制止她的所有行動，臉上溫善地笑著：「沒問題。」
咪姐似乎沒想到他會答應，雙手一拍：「那行，你去318等我，我上個洗手間就來。」
「好的。」他笑。
咪姐寬厚的身影消失在盡頭洗手間裡。
聞時禮抬腳欲走。
被宋枝拉住。
他低眸，看見小姑娘輕輕拉住他黑色的袖口，眼神濕漉漉地像是隨時都要哭出來：「哥哥，你不要去。」
聲音聽著也委屈得很。
聞時禮露出安撫性的微笑，雙手輕輕提了下前面西裝褲管，而後單膝蹲下抬頭看著宋枝，溫和地說：「沒關係的，小宋枝不要難過。」
宋枝搖頭：「我就是不要你去。」
聞時禮抬手，很輕地拍了拍她一側的小臉蛋兒：「哥哥不想看小宋枝受委屈，明白嗎？」
宋枝哽了一下：「那你就讓自己受委屈。」
「怎麼會呢。」
他耐著性子和她講道理：「只要小宋枝不委屈，哥哥就不會覺得委屈，喝幾杯酒算什麼，我酒量好著呢。」
「......」
宋枝眼眶酸得發脹，她剛想抬手揉，就被聞時禮拉住：「別用手揉，髒。」
「哦。」宋枝放下手。「你酒量真的很好嗎？」
「當然。」聞時禮眯眼淺笑，「哥哥從不騙小孩。」
宋枝心稍稍放下些，還是有點擔心那個油膩的胖女人，決定問得更清楚些：「哥哥，你能喝幾瓶？」
然後——
聞時禮給她比了一根食指。
宋枝看得心驚：「就一瓶啊？」
聞時禮：「嗯？」
宋枝看一眼他的那根手指，又看他眼睛認真問：「你酒量就一瓶啊！」
「......」
聽到這話，聞時禮愉悅地低笑出聲，肩膀輕顫著，他直接屈起那根食指，反過來，用指節在宋枝腦門上輕叩一下：「小宋枝真笨，我這不是酒量就一瓶的意思，而是能一直喝的意思。」
「真的假的啊......」
聞時禮：「真的。」
宋枝：「那你醉了怎麼辦？」
聞時禮盯著她，像是在深思，半晌後才拽到不行地吐出三個字：「不可能。」
「......」
宋枝還是決定相信他。
他說不會騙小孩。
等聞時禮起身離開後，旁邊的羊琦姍小步移動到宋枝旁邊：「你真的不認識嗎，他真的對你溫柔炸了。」
宋枝老實攤牌：「其實認識。」
羊琦姍震驚不已地捂住嘴。
震驚過後，開始向宋枝狂轟濫炸般追問。
「你們怎麼認識的！」
「他多大？」
「有沒有女朋友啊？」
「家是住在哪裡的？」
「......」
宋枝心情欠佳，沒有回答的欲望，幾乎沒有怎麼回答羊琦姍的問題。
不回答也有另外一個原因在，與其說原因，不如說是私心。
私心到不想和別人去聊他。
仿佛這樣他就只是她一個人的秘密。
偷偷藏在心底的秘密。
最後，羊琦姍問：「宋枝，你有沒有他的微信啊，有的話推我一個！」
宋枝：「沒有，他不用微信。」
「讓他下一個。」
「他不想。」
羊琦姍嘟了下嘴：「為什麼不想，現在這麼多人都在用微信。」
「可能......」宋枝若有所思一會兒，「他又老又笨吧，用不來微信。」
畢竟連個朋友圈入口都找不到。
和不會用微信有什麼區別。
老男人的智商閾值。
不顧如此。
羊琦姍：「微信都不會用啊，那一定成績很爛吧，幸好還有張好看的臉。」
「嗯。」
如果要說蓮慶理綜滿分的高考狀元算成績爛的話。
......那就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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