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入九月的第二個星期二。
「渡邊,有什麼涼爽的道具?」課間,九條美姬盤著自己的頭髮。
渡邊徹轉過身,看見她纖細白皙的手,靈活地在黑髮間翻轉幾下,又拿起一支筆,插進頭髮里,那華麗的長髮,便挽成古典髮型盤在她腦後。
沒了黑髮遮掩,雪白的脖頸暴露在空氣中,看上去十分誘人。
「讓天氣更熱的方法倒是有。」渡邊徹拿起自己的漢文課本,給她扇風。
「這颱風什麼到底時候來?」九條美姬享受著人工風扇,有些不耐煩地翻閱列印的劇本《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
雖然不把人命當一會事,又喜歡命令人,但作為大家族繼承人,她很少在班級里做違背『被統治階級意願』的事違反校規,一個人決定是否開空調。
「這個問題我可以想辦法,要知道嗎?」渡邊徹問。
「算了。」九條美姬揮揮手,她知道【天氣預報】。
靠著渡邊徹的人工風扇,悶熱稍減,她沉下心去看劇本。
他們兩人在聊天,第三組的倒數第一位和第二位也在聊天。
「一木同學,舞台音響可以拜託吹奏部嗎?」清野凜問。
「當然可以啦!」一木葵一開始從渡邊徹這邊轉身,但看見他,一言不發地換了一個方向轉身。
九條美姬從劇本里抬起頭,冷冽的視線看向一木葵。
渡邊徹加大扇風的力度,九條美姬又重新低回頭去。
「清野同學,話劇需要幫忙的話,請儘管說!」
「謝謝。」清野凜輕輕點頭,「現在缺一名演員,如果你願意參加的話,放學後請到人類觀察部來試鏡。」
「試鏡?」一木葵愣了下,隨後開心的說,「既然要試鏡,也就是說有時薪?」
可憐的高中生,既然已經試鏡了,居然還用打工的計算薪水方式。
這種時候就應該簽下賣身合同,拿上一筆足以一輩子不用愁的錢。
「時薪?沒有。」清野凜冷漠拒絕了工人階級的要求,「話劇門票暫定價格兩百円一張,如果試鏡通過,可以全部給你。」
「等等!部長!」渡邊副部長表示自己有話要說。
「說。」清野部長直接在教室里開會。
「全部?是哪種全部?平均分成六份,六分之一的全部?」
「你們要錢做什麼?」清野凜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我沒什麼要說的了。」
清野凜扭頭看向一木葵:「這樣可以嗎?」
「會不會拿的太多了?」一木葵不好意思到小聲問。
「200円一張,就算五百人看,也才十萬円,甚至不夠你和渡邊同學在「紀尾井町」吃四次壽司。」
「清野同學怎麼知道吃壽司的事?!」一木葵嚇了一跳。
「那個人在社團沒有人權,自然就沒有隱私權。」
渡邊徹看看自己正在給九條美姬部員扇風的手的確沒有人權。
「那」一木葵來回打量三人,「我說的話,你們也全部知道了嗎?」
「只知道是明日麻衣的事,不感興趣。」清野凜淡淡地說。
「我還是想不通,你們為什麼」
「一木同學。」渡邊徹打斷她。
一木葵不甘心地努努嘴,最後還是沒繼續說下去。
對話到此結束,清野凜很忙就算不忙,也不會找一木葵聊天。
她拿出一本筆記本,在上面羅列需要採購的清單。
羅列好之後,她對渡邊徹說:「今天放學一起去採購,我買,你搬,有意見嗎?」
「清野同學,今天是九月九日。」
「距離元旦結束還有113天?」
「和那個有什麼關係?是美姬的生日。還有,你為什麼能脫口而出距離元旦還有幾天?」
「這種事需要刻意去提嗎?」清野凜歪起頭。
「的確不值一提,我們還是說說美姬生日的事,你」
「我就是說這個。」
「你應該收到邀請了?」渡邊徹當做沒聽見地繼續說下去,「這次不辦舞會,就我們三個,加上兩位太太,一起吃飯。禮物準備好了嗎?」
「去的路上隨便買點什麼。」
「一個送舊書,一個隨便買點什麼,我也好想關係變得和你們一樣,不用為禮物發愁。」渡邊徹嘆氣說。
「你為我準備了什麼禮物?」九條美姬沒有抬頭,視線依然看著劇本。
她手裡不知什麼時候拿了筆,在劇本上寫寫畫畫。
「晚上就知道了。除了我準備的禮物,美姬你有特別想要的嗎?」渡邊徹問她。
「特別想要的」九條美姬用筆敲敲自己的下巴,露出思考的神色。
渡邊徹的視線又挪到她用筆固定的髮型上,然後是精巧的耳朵,優美的下頜線,白嫩的脖頸,鼓囊的胸部
「變成貓?」九條美姬回過神,笑著說。
渡邊徹從她手裡拿過筆,在劇本的空白處寫:「那是我打算送你的生日禮物」
「換一個。」手上寫,他嘴上說。
九條美姬看了眼,笑吟吟地抬起頭,手托著下巴,語氣愜意地說:「阿拉丁神燈?」
渡邊徹鼓起胸膛,雙手交叉於胸前,威風凜凜地說:「凡人,說出你的願望。不管什麼」
「扇風。」
「哦。」渡邊徹鬆開手,繼續給大小姐扇風。
九條美姬劉海被風輕輕吹起,在這清涼感中,她視線轉向窗外。
「想好沒有?」渡邊徹笑著說。
九條美姬收回視線,懶洋洋趴在桌上:「以前什麼都想要,現在居然無欲無求了。」
這時上課鈴聲響了。
渡邊徹最後扇了兩下風,說:「慢慢來,我這裡好玩的多著呢,一下子拿不出來,一年一個沒問題。」
現在打開【系統】界面,商城界面,往下一拉,洋洋灑灑一大堆。
雖然很多是【水果刀】那樣『看似超自然、但實際又沒什麼用處』的道具。
剩下的那一小部分,如果沒有積分限制,渡邊徹可以取哆啦A凜而代之。
『沒錯,我就是新世界的神!』
渡邊徹在清野凜『很不禮貌、十分同情』的眼神中,放棄幻想,準備上《數學B》。
白天的時間,在談論劇本、完善購物清單、閒聊中度過。
放學後,渡邊徹和清野凜兩人,搭乘九條美姬的豪車,前往太太們預約的餐廳。
中途清野凜下了一次車。
她走過馬路,走進對面一家圍巾店,等出來時,手裡除了書包外,多了一個禮品包裝的袋子。
「圍巾」渡邊徹不知說什麼好。
「是一條很漂亮的圍巾,我沒刻意買丑的。」清野凜解釋一句。
「漂不漂亮是關鍵嗎?你絕對是看她今天很熱,所以才故意買圍巾吧?」
「颱風來了之後,天氣就會迅速轉涼,很快就能用上。相比之下,她送我舊書才應該反思。」
「舊書怎麼了?」
「你的?」
「當然。」
「那就把它們從倉庫里拿出來,拂去灰塵,放在書架角落吧。」
「清野同學,其實美姬對你很好,明年還打算把那本西班牙沉船財寶的書送給你。」
「是嘛。」清野凜稍稍停頓,接著說,「其實她根本不想那是真的藏寶圖,才會把書給我?」
「是真的?」九條美姬睜開眼,問渡邊徹。
「我跟你說過。」渡邊徹十分無辜。
清野凜仿佛早就料到一幕,神情自然地說:「反倒是渡邊同學你,願意把那本書直接給我看。」
「」渡邊徹說不出話來。
他的確不在意那個還需要打撈的沉船,給清野凜看完全沒關係,但當時的情況
那本書被他用來接九條美姬剪下來的腳指甲,然後九條美姬把書給了清野凜。
九條美姬似乎也記起了當時的事,隨後不懷好意地笑起來。
太太們預約的地方在港區,一家能看見東京灣的高級餐廳。
餐廳整個被包場,她們五個人只做了落地窗的一角。
餐廳另外一角,由兩把小提琴、一把中提琴以及一把大提琴組成的弦樂四重奏,在那裡演奏舒緩的樂曲。
從落地窗可以眺望橙色的東京塔,以及夜幕下流光溢彩的彩虹大橋。
橋面上是汽車,橋下有遊輪駛過,若有若無的遙遠汽笛聲。
「最近在做什麼?」九條太太喝了一口美味的葡萄酒,笑著問渡邊徹。
「讀書、上學、聊天,籌備文化祭。」渡邊徹回答。
另外一邊,清野太太正對收到圍巾的九條美姬說話。
大概是去年冬季聖誕季,她還拿了一頂遮陽帽出來做聖誕禮物,所以其實沒有什麼壞心思。
下一刻清野凜直接告訴她,她就是有壞心思。
「今年文化祭打算做什麼?」
「表演話劇。」渡邊徹手指跟著小提琴的曲調,輕輕敲打桌面。
「如果有空,一定要去看看。」九條太太放下酒杯,雙手優雅地撐在下巴下。
她是一位十分美麗而聰明的女人。
渡邊徹點點頭:「只表演一場,如果您沒空,我會想辦法錄下來。」
「渡邊君。」
「嗯?」
「在輕井澤給小泉青奈送花,還有替我錄話劇,你有很多這種看似輕鬆隨意,但透露著細心溫柔的舉動,很容易讓女性產生好感。」
「您誤會了。」渡邊徹手指停下來,「送花是因為愧疚,沒辦法陪她;錄話劇,是因為我本來就打算錄,就像去年的電影,是值得收藏的經歷。」
「就當這樣吧。」九條太太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聊天聊什麼?」
「您是把我當間諜了?」
「匯報吧,都聊些什麼?」
「歐里庇得斯。」
「歐里庇得斯?」九條真姬確認道。
「歐里庇得斯。」渡邊徹點頭。
清野凜坐在他對面,兩人感受到對方的視線,互相對視了幾秒。
隨後,清野凜繼續聽自己母親嘮叨。
渡邊徹對九條太太說:
「不是表演話劇嗎?所以看了一些相關的書。我發現在很多悲劇中,神對人物命運的安排極其隨意,對人的生命更是極度漠視。有的神為了報復,甚至不惜賠上無辜者的性命,報復的原因大多只是一些看似合理,卻十分荒唐理由,或是」
「在聊什麼?」九條美姬湊過來。
「歐里庇得斯。」九條太太代替渡邊徹回答。
「準確的說,是由歐里庇得斯引起的,關於神在悲劇中的存在。」渡邊徹補充道。
「你們怎麼不聊耶穌復活的事?」九條美姬用天真的表情嘲諷道。
「那換一個話題。」渡邊徹說。
「嗯,來聊聊怎麼讓母雞下更多雞蛋。」九條太太提議。
「啊啊啊,這個我懂,從母親那了解一些!」渡邊徹來了興致,微微前傾身體,「城裡的雞吃得很有營養,但活動場地不夠廣闊的。我建議選在有水有草的地方,母雞還可以吃些高蛋白的小蟲子」
九條美姬受伸向渡邊徹的腰。
「我們還是聊今天明天吧。」渡邊徹改口說。
聊完今天明天,還沒散場,五人又去唱了卡拉OK。
「今天是美姬生日,美姬先來一首,唱什麼?」清野太太問女兒。
「隨便吧。」
「那就點我最喜歡的《跨越天城》。」九條太太熟練地操作點歌台。
九條美姬站起身,拿起話筒,站在前方,隨著前奏輕輕搖晃她年輕美好的身軀。
「我們給美姬應援!」清野太太給清野凜發了幼兒園哄小孩的鈴鐺,給渡邊徹發了一個手榴彈似的道具晃動有聲音。
渡邊徹看向清野凜,清野凜神情漠然地注視手裡的鈴鐺,然後一下一下地晃動。
渡邊徹:「」
「難以掩藏的遺留香味,不知何時起侵染在你身上」
九條美姬已經唱起來,歌聲輕揚,沒有石川小百合的沉重。
「「與其被別的女人搶走,不如讓我殺了你好嗎」」九條美姬指著渡邊徹,搖晃身體笑著唱了這一句。
渡邊徹使勁晃動手裡的「手榴彈」。
「「凌亂的寢具,隱密的旅館」」九條美姬一抬臀,校服裙子飛了起來。
「喔」兩位太太開心地叫出來。
渡邊徹想起伊豆的那個晚上,穿著紅色和服的藝伎九條美姬。
從前一直不能理解寶藏女孩到底是什麼樣,認為是女性之間互夸的「專業術語」,但現在突然想起這個詞。
拿來形容九條美姬,實在再貼切不過。
「「無論發生過什麼都無所謂了」」
「「想要穿越那熊熊燃燒的烈火」」
「「想和你一起越過、越過那天城山」」
九條美姬眼神看著渡邊徹,扭動美不可言的身體曲線,裙擺飛舞。
將細膩的情感融入歌曲中,結合個人特點,一首鏗鏘有力的歌曲,被她唱得別有一番味道。
聽著悅耳的歌聲,看著扭動著的青春光彩身軀,渡邊徹心裡溢滿對美姬的無限喜愛之情。
恨不得把她拉到懷裡來,讓她坐在膝蓋上唱歌。
『美姬,我的美姬。』渡邊徹在心裡深深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