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大廈頂樓，韓靜孫坐在落地窗旁邊的辦公桌上，俯瞰著整個江麗市城市風光。
市長陳少平已經被封閉談話二十四小時了，沒有人知道裡面的情況如何。
韓靜孫的辦公桌面前已有一疊小本子，上面記載著各種人和事。
他疲憊抽了一支煙，對整個江麗市打了個哈欠……
金江省，省委大院，姚達剛剛和省紀委書記宋德芳通完電話。
宋德芳將江麗市調查情況對姚達做了匯報，宋德芳在電話裡面為陳少平說了話。
第一：陳少平特批土地一百畝，的確是為了扶持國有企業的發展。
江麗市經開區有「特事特辦」的權力，而且「特別支持國有企業的發展」並不是陳少平首創，其他地區也有領導幹部這麼做！
第二：陳少平並不知道金江國能集團會改制，由國有轉為私營，更加不知道北方醫療器械供應公司會接手這批土地。
第三：陳少平與金江國能集團、北方醫療器械供應公司並無利益往來。
第四：所有流程都經過國資委鑑定，程序已經合法。
說是宋德芳為陳少平說了話，其實只不過是說了實話。
這是省紀委書記宋德芳，在知道省委書記姚達對陳少平的態度之後，依舊選擇實話實說。
在這種時候，只要說實話，那就是在幫陳少平。
姚達古銅色麵皮里透著紅潤，神情卻不是很高興！
他聽完宋德芳的匯報後，語氣冰冷地說了一句：「再查仔細一點！」便掛斷了電話。
同樣的一件事，可以有不同的說法，不同的說法就有不同的性質！
宋德芳顯然沒有讓姚達滿意。
這一點，宋德芳也是清楚的。
他在姚達身邊工作了十年，對姚達這個人還是比較了解的。
他也沒看清楚，姚達到底想怎麼處理這件事！
拿掉陳少平市長的位置？
短短几個月，他自己任命的市長，便又拿掉？
朝令夕改之下，他作為金江省一把手的權威何在？
其次，總得有個緣由，有個說法吧？
就因為「特批一百畝土地，這次國有企業的發展？」
這個理由，是不能讓人信服的！
陳少平要是個無權無勢的市長那也就罷了，受了委屈也沒有辦法！
可人家是李振邦的女婿啊！省政法委、省公安廳、省檢察院都在盯著……
根據宋德芳對姚達的了解，江麗市經開區連續發生的兩件「不受控制事件」，觸怒了姚達！
姚達急切要做出反應，要拿人出來背鍋，殺雞儆猴，要對外宣示權威。
這是姚達氣急敗壞讓他帶著調查組來江麗市的原因。
但來了江麗市後，讓陳少平背鍋嗎？
顯然是不合適的！
姚達親手扶持的李易祥，此時是不惜一切代價力保陳少平的姿態……
事情是省委副書記唐利民做的，姚達要讓常務副省長李振邦的女婿背鍋？
這麼做，對於姚達一直強調的「掌控大局，全省一盤棋」大政策是不利的……
還有深層次的原因：姚達其實不敢得罪李振邦太狠！
李振邦是金江省政法系統的代表人物，而姚達的夫人張婕，在金江省做事太過高調了……
姚達害怕自己下台之後，遭到政法系統的大清洗……
不在其位，人微言輕！
在姚達失去了政治前途後，張婕並沒有因此而收斂，反而有一種要抓住最後的權力頂峰，造成一座財富頂峰的感覺……
所以，宋德芳分析，姚達只是擺出態勢來，表達出他的憤怒情緒，並沒有真想在江麗市鬧出動靜呢，尤其不會換掉陳少平……
當然，這些都是省紀委書記宋德芳的主觀推測，事情是否真的是這樣呢？
同樣是省委大院裡面，省委副書記唐利民在辦公室裡面思考著如何處理江麗市的問題。
陳少平是一定不能出事，至少不能因為這件事出事！
唐利民空降到金江省，那就是奔著省委書記的位置而來，將來他必定會執掌全省。
陳少平首先是一員得力幹將，將來他執掌金江省，需得陳少平這樣的幹部來為他披荊斬棘！
唐利民不是姚達，他來金江省只不過是當一個跳板，他能到更高的政治舞台上去……
所以，來了金江省就不能沉寂無名，而是要轟轟烈烈，至少在他的手上，要讓金江省甩掉貧困落後的印象！
其次，這一次陳少平是給他唐利民辦事，如果給他辦事的人沒有落得好下場，這對於唐利民來說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兒！
於情於理，唐利民一定會保陳少平！
目前，唐利民也是在觀察姚達的態度！
姚達到底是要新仇舊恨一起報，直接動陳少平？或者，只是雷聲大，雨點小，虛張聲勢？
省長袁威信來到了省委大院，由省委秘書長范中思陪著，進了姚達的辦公室。
袁威信帶著「省政府國有資產流失調查工作組」最新的調查報告，來向姚達匯報工作。
這份調查報告，不僅包括「陳少平特批土地」，還有對「經開區商業中心整體對外承包運營」的仔細調查……
這份調查報告是省政府秘書長盧國富的傑作！
「姚書記，還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啊！」
袁威信將調查報告交在了姚達的辦公桌，一臉感慨。
姚達帶著老花鏡，打開了調查報告，快速地瀏覽著。
約莫三四分鐘後，姚達放下了調查報告，摘掉了老花鏡，語重心長地說：「袁省長，你這份調查報告很詳細啊，是紀委宋書記沒有注意到的地方……」
袁威信大圓腦袋上露出來了得意的笑：「姚書記，江麗市國有資產流失嚴重，有必要進行一番整頓了！」
「國有資產流失……嗯，這的確是一個嚴重的問題，袁省長，這件事，省政府做得很好啊！」
姚達點著頭，滿臉的認同。
袁威信興奮了起來，「姚書記，您看是讓宋書記深入調查，還是省政府這邊繼續？」
「宋書記，主要負責國法黨紀，國有資產流失問題還是有你們省政府來深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