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第七日。
傍晚。
顧瑾趴在一個老鼠洞前,用一根細棍子撥弄著。
逃荒的隊伍太龐大,出了建州後,道路兩旁的綠色都被人薅得乾乾淨淨。
野菜,樹皮,樹葉,田鼠,地面上只要能吃的都被人吃了。
顧瑾她們走得慢,吃的物資是一點都撈不到手。
眼看外祖家給的糧和自家麥麩大餅就要吃完,顧瑾心裡焦慮不安。
這時,她忽然看到田埂有洞,就想起刷短視頻時,有UP主曾經介紹過古代逃難時,有人會掏老鼠洞。
老鼠或者松鼠等齧齒動物都喜歡屯糧。
它們會在秋收時把種子存起來,等到了冬天物資匱乏時拿來充飢。
並且,老鼠在儲糧時會認真挑揀,有蟲蛀和不飽滿的種子,它們會篩選出去。
缺點是老鼠的屯糧,也許會讓人感染鼠疫。
前面逃荒的人走得太急,
獲取地面上的物資都會耽擱他們的時間,就更沒有工夫做這麼細緻的活。
倒是讓顧瑾她們撿了一個便宜。
顧瑾耐著性子扒拉著。
過了好一會才扒拉出幾顆長生果。
但顧瑾已經很開心了。
「娘,老鼠洞裡真的有吃的?」顧秀在一旁大呼小叫。
李桃花也很意外。
她之前看自家女兒掏老鼠洞,還以為鬧著玩,想不到居然真的有!
有一就有二。
在夜色完全籠罩田野後。
顧瑾從老鼠洞裡偷來了一斤多長生果和麥粒。
怕有細菌,顧瑾生火將長生果和麥粒洗了又洗,並且煮了一刻多鐘才撈出來。
「娘,吃。」
「秀妹,你也吃。」
顧瑾沒想留。
逃荒的日子越久,飢餓的人們就越多。
攢在手裡,遲早被人搶。
還不如吃進肚子裡,加強體能靠譜。
也幸好她們刻意走得慢,現在煮食物,沒有人留意。
李桃花吃了一顆長生果,淚水嘩啦啦就下來了。
她在李家是長女,八年後爹娘才生了二弟。
李桃花從小嘴甜,人又長得俊,在二弟出生前,深得爹娘的寵愛。
每次外出務工,他們總會帶些零嘴回來。
糖豆,桑椹果,三月泡等等,像這種長生果,她都不愛吃。
兩個弟弟出生後,她的待遇就差了,李桃花也沒有在意。
她也很喜歡自己的兩個弟弟。
她在意的是,她被顧家趕出來,爹娘沒有接她回去,只是派了兩個弟弟幫她修繕房屋。
上揚村的指著她的脊梁骨罵克夫克子,她不傷心,但娘家人不幫她出頭,她傷心。
這一路逃荒,她有心去尋爹娘,又怕他們嫌棄,她害怕找到他們後,會像顧家人一樣,又將她們一家人趕出去……
顧瑾看見李桃花哭,心裡一酸,她堅定地說:「娘,別擔心,我會照顧好你,還有秀妹。」
八歲的女孩揮著拳頭鼓勁,李桃花破涕為笑。
「小鬼頭。」
一家人圍著小鐵鍋,將一斤多長生果和麥粒吃得乾乾淨淨。
顧秀吃得眉開眼笑,直喊明天也要吃……
其實,旱災那麼久,這也是顧瑾第一次吃這麼好。
見時辰還早,她趁著月色,繼續掏老鼠洞。
李桃花和顧秀也一起忙活。
月上中天時,她們一家又掏到了四斤多麥粒和其它的種子。
收穫頗豐!
匆匆睡了會,一大早,顧瑾就從不遠處的小河流打水做飯。
想她上輩子,八歲還是父母捧在手心的心肝寶貝,這輩子,已經成為了一個家的頂樑柱。
顧瑾麻利點火,燒水,淘洗麥粒,等顧秀醒來,麥粒粥已經煮熟了。
李桃花一早又掏了幾個老鼠洞,收穫了不少黃豆。
「娘,我們今天要走快些。」
「必須得趕上大部隊,掉隊的話,怕有危險。」
穿過這個平原,就是四明山。
此山陡峭曲折,山中野獸眾多,跟著大部隊安全得多。
顧瑾端著碗,看著遠處高大的山峰,有些憂慮。
這幾天趕路,她特意放慢腳步,綴在隊伍的最後面。
一來是遠離上揚村的村民和顧家人。
二來是讓李桃花和顧秀適應適應趕路的強度。
長途跋涉,需循序漸進,這樣,對身體的傷害會小些。
顧瑾經過觀察,發現這批災民,除開青壯年,更多的是老弱婦孺,因為缺衣少食,他們體能柔弱,走得也並不快。
如果路不好,一天最多三十里……
顧瑾帶著一個孕婦和一個五歲的孩子,為了能夠跟上大部隊。
她出發比他們早,睡得比他們晚,靠著拉長時間,始終綴在隊尾。
再加上這幾天她們進食時始終保持七分飽,面色比那些省吃的災民要好很多。
顧瑾將昨晚收集的各種種子全部煮熟放進布袋。
吃的時候干嚼就可以。
這樣可以節省中午造飯的時間。
顧秀雖然只有五歲,但她生下來後,顧瑾就將她照顧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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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糧食不夠,自己挨餓,也會讓顧秀吃飽。
再加上李桃花餵奶餵到兩歲才罷手……
這就導致顧秀的身體比顧瑾好很多,身體壯實得像一個小老虎。
此刻,顧秀邁著小短腿沖在最前面,跑了一陣後,就坐在地上等。
李桃花和顧長生樣貌都出眾,生了三個孩子繼承了兩人的優點,容貌更是出挑。
顧秀坐在地上,忽略掉臉上抹的黑灰,五官精緻得像一個年娃娃。
李桃花看著心都化了。
如果不是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在顧長生和大兒子死後,她肯定會跟著一起走……
一路疾走,正午時分,顧瑾終於看到了逃荒的大部隊。
他們蜿蜒曲折,一眼望去像是一條雜色的長龍。
李桃花牽著顧瑾和顧秀悄無聲息融入長龍,亦步亦趨中,位置漸漸往前。
逃荒才剛剛開始,大部分人家手裡還有些許餘糧,離開災區後,路上的野菜樹皮也可以作為補給。
再加上時不時有士兵騎著大馬巡邏,暫時還沒有傷人的事件出現。
不過,顧瑾也沒有掉以輕心。
她手裡始終握著木刺,不敢鬆懈。
這時,她耳旁響起一聲輕蔑的笑聲。
「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拿著一根木頭,嚇唬誰?」
顧瑾抬眼,就見一個麻子臉不懷好意地瞅著自己。
男人嗤笑一聲後,目光移開,在李桃花的臉上流連著。
雖然看著髒兮兮的,但底子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