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瀾城出來後,一片平原。
在路上,他們也遇到了去往其他村莊的災民。
通過一番交談,才得知羅家村確實是離瀾城最近的村莊。
再往前走,曾家村,李公塘,三塘鎮,尚家屯,距離邊關最近的村是白水村。
這些村莊,星羅密布似的插在瀾城與邊關的中間區域。
一旦異鬼突破邊關,首當其衝的是白水村。
但異鬼的騎兵,一日可奔襲幾百里,就算羅家村是最後一道擋箭牌,估計也來不及撤退。
顧瑾暗暗思索。
覺得還是要想辦法進入瀾城。
萬一異鬼打進來,起碼有瀾城的官兵守護,而不是任人宰割。
一百多里路,按李大海的腳程,走一天就能到。
但是家裡有孕婦,有孩子,顧忌她們的身體,走走停停,等到了羅家村,已經是兩日後。
村正早就在入村口等著。
見這一批來的災民,牽著三頭騾子,騾子上馱著滿滿當當的傢伙什。
心裡不免有些詫異。
他們村地理位置好,分到的災民家裡條件都還不錯。
但是,像這種走了那麼遠的路,還有三頭大騾子的,他第一次見。
李大海老遠見著,急忙將牽著騾子的韁繩遞給一旁的李母,三步並作兩步朝村正走去。
他笑得滿臉都是牙:「這位老先生,可是羅家村的村正?」
羅山抬手行禮:「正是老朽,不知老翁是從建州來的嗎?」
李大海打著哈哈:「是啊,前兩日才到瀾州,辦理了戶籍。」
他邊說著話,邊從懷中將蓋了官印的戶籍拿出來遞出去。
羅山接過,仔細查看後才還給他。
「這齣嫁的女兒,怎麼也掛在你的戶籍上了?」
李大海連忙解釋前因後果。
羅山聽得一愣一愣。
他看向李桃花,眼神一言難盡。
這婦人,命真苦。
丈夫死了,兒子死了,還被婆家趕出家門。
幸虧自家爹娘不嫌棄。
要不然三千多里的逃荒路,挺著個大肚子,還帶著兩個小女孩怎麼可能活下來。
「行,你們跟我來。」
羅山一邊走一邊介紹。
「最近幾天,從建州來的災民有五戶。」
「兩戶戶主都姓賀,一戶戶主姓花,一戶姓楊,一戶姓賈。」
「村里沒有多餘的房子,只給你們分了一塊宅基地。」
「你們如果手裡有餘錢,可以起房子。」
「沒有餘錢,那就搭一個窩棚住著。」
李大海在一旁嗯嗯,顧瑾也在認真聽。
等羅山介紹完,顧瑾裝出不諳世事的模樣問:「爺爺,你們為什麼不搬進瀾城呢?」
「瀾城裡好熱鬧的,在那裡買個房子,住著多好。」
羅山摸著鬍鬚,只覺得好笑:「小丫頭,你懂什麼。」
「在我們瀾州,天下諸郡逃戶,有田宅產業,妄被人破除,並緣欠負租庸,先已親鄰買賣。」①
「再說了,我們羅家村離瀾州只有百餘里,全程又都是官道,想要進城玩並不難。」
說起羅家村的地理位置,羅山頗有些得意。
顧瑾暗自心驚。
這瀾州的買房政策,居然與唐朝的政策相近。
離譜了。
這時,李仁勇悄悄拉了拉顧瑾的衣袖,小聲問:「瑾兒,那村正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啊?我怎麼聽不太懂?」
瀾州與建州相隔幾千里,說話的口音自然有些不同,不過,認真聽也還是能夠聽清。
這得益於周國自建國以來一直在做統一語言這一項工作。
只是,大州城還好說,鄉裡面的村民們說話,雖然已經盡力說官話,但還是帶著鄉音。
不止李仁勇聽得吃力,李家人都是連猜帶蒙,懂了個八九成。
但當羅山咬文嚼字,他們就懵了。
顧瑾還好,羅山的口音,接近有點像蘇州話,她認真聽聽,能聽懂。
在羅山的話中。
瀾州所有的地和房,如果想出售,得先問過親戚。
親戚同意,還得再問過鄰居。
只有親戚和鄰居都沒有人要買,那麼這個房子或者地,才能對外出賣。
一旦未經他們的允許出售,那麼左鄰右舍還有親戚都有權上告官府,以原本價格贖回。
也就是說。
瀾州的房子,不是你想買就能買到。
得先問過房主的七大姑八大姨還有左右鄰舍,才能有機會下手。
這樣一來,可買的房源不僅十分有限,價格還居高不下。
聽完羅山的話,顧瑾想要在瀾州買房的念頭破滅。
本地人想買一套房都那麼難,外地人就更不要想了。
畢竟,人都是排外的。
像羅家村,如果不是接到朝廷指派的任務,他們是不可能接收從建州來的災民的。
羅山將李家人帶到一塊空地後,又交到了一些相關事宜,便離開了。
留下一眾人面面相覷。
李忠義看著像亂葬崗的空地後,臉都氣紅了。
「這也太欺負人了。」
「這地方距離羅家村那麼遠不說,還靠近一條臭水溝。」
「一片瓦都沒有,怎麼住人?」
李仁勇也氣得眼冒金星:「我們走了那麼遠的路,朝廷就這麼對我們的,這要不是有點子家底,還不是得餓死。」
李大海喝道:「慎言。」
老爺子發話,兩兄弟雖然氣的不行,也閉上了嘴。
李母和李桃花倒還好,他們已經開始商量著在哪裡搭窩棚比較合適。
至於顧秀,已經蹲在一旁玩泥巴了。
李大海愁得眉毛都快掉了。
桃花還有二個月就要生了,得想辦法在這段時間建一間房出來。
李大海轉頭,看著顧瑾問:「瑾兒,剛剛怎麼不給那個村正塞一些銀子?」
「或許能夠換到一塊好一點的地方。」
顧瑾解釋道:「那村正一早就蹲在村口守著準備接待災民,一路走來,又盡職盡責的解釋周邊的環境,這說明他是一個比較負責的人。」
「你再看他,他的鞋子底已經磨破了,褲腳也都鬆了線,這說明他家裡並不富裕。」
「一個村的村正,要是想撈油水,肯定是能撈到,他如果撈到了油水,就不會活得那麼拮据,所以,他應該是一個比較正直的人。」
向一個正直的人行賄,他會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到時候可能還分不到這塊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