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動靜,城外應該打起來了。」韓浩笑著道。
陳群瞥了他一眼,眼中帶著冷色:「你也走不脫了。」
「想走的不一直是你麼?」韓浩反問。
「哼。」陳群抖了抖袖袍:「韓元嗣,昔日魏王待你不薄,事到如今,你卻一心投降,對得起魏王,對得起世子?」
韓浩沒有絲毫負擔,他搖了搖頭說道:「我曾為曹家事業奮戰,屢次冒死,命懸一線,最終無奈被擒,不曾有過背主之舉。」
「如今呢!?」陳群聲音拔高了幾分。
「如今我也是在幫世子。」韓浩神色坦然,一副確實如此的樣子:「天下大局已定,單憑一地負隅頑抗,不過是多添人命罷了。」
陳群冷笑,氣的直吹鬍子:「如你這等沙場搏命只知功勳的武夫,也會憐惜他人性命?看中的是自家在新朝的功績與利益吧?」
「不錯,這是重點。」韓浩點頭,同樣反問道:「難道陳長文你一心北走,不是懷有利益之心麼?」
陳群默然。
不是為了利益,難道全是忠心麼?
怎麼可能……
陳家作為潁川四姓之一,是名震天下的望族,是舊秩序的特權階級。
而現在呢?
曹魏坍塌了,倒台了,陳群帶著陳家現在去投靠周野,為時已晚。
在新朝,他們會失去所有的光環、地位、特權,淪為再尋常不過的百姓,甚至被打壓也不是沒可能。
這是他們不能接受的。
只有一無所有的人,才會覺得失去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
所以他們會想著逃走,想找個角落裡偏安,繼續維持著。
這就是雙方利益的不可調和了——韓浩最大的利益就在周野那,而陳群最大的利益在於逃離周野,幫曹氏殘喘。
彼此都知彼此之意。
牢中默契的響起了兩聲嘆息。
「現在,你走不了了。」韓浩說道。
「我走不了,你也降不了,更活不下去。」陳群道。
韓浩挑了挑眉毛:「莫非你認為,憑藉一支孤城,能夠擋住天下大勢?」
「不能。」陳群搖頭,而後盯著韓浩:「但城破之前,胡質等人一定會先殺了你。」
「是嗎?」
韓浩大笑起來。
就在這時候,鐵欄門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獄卒走來,伸手拍了拍鐵欄,引起了韓浩的注意力,並與之對視。
韓浩似已會意,輕輕點頭。
對方摘下腰間佩刀,直接丟了進來,韓浩接過。
目睹這一切的陳群神情微變。
這座大牢是曹昂控制的……
而這裡的人竟給韓浩兵器,也就是說……要麼曹昂被韓浩架空,要麼曹昂在和韓浩演戲。
若是前者,韓浩不會被投入大牢。
那麼,只有一個答案——曹昂早已做出了選擇!
聰明的他驚道:「原來被世子騙的不是你和我,而是我和胡質!」
「是你們執迷不悟。」韓浩搖頭,嘆道:「公子沒有辦法,他是為了大多數的人好。」
稱呼已瞬間轉變。
說話之間,外頭的獄卒越來越多。
有的守在通道兩側,有的則繼續往前走,似乎藏匿了起來……
陳群目光急轉:「胡質會來?自投羅網?」
「陳長文不負才名,確實聰明!」韓浩點頭感嘆。
陳群哼了一聲,斜眼瞥著他:「你有這樣的良謀?」
「是你一個老鄉教我的。」
「誰?」
「他姓郭。」
「郭奉孝?!」
陳群吃了一驚,隨後又失意般點了點頭,嘆道:「這便難怪了……他與荀文若走了步好棋啊!」
聲音複雜,帶著追憶,似乎還有一絲後悔。
「時間不多了。」
韓浩握緊了手中刀,對陳群道:「長文還有什麼要交代的麼?」
陳群低頭思索一會兒,抬頭時目光通紅:「可否保全家人?」
「不會刻意追責,若是亂時喪命,也怪不得我。」韓浩頷首。
「也罷!」陳群閉上了眼睛,昂起頭來:「取我頭去吧。」
「頭顱用不著,屍體便可!」
刀鋒划過,陳群倒地。
韓浩扯起牢房裡破爛的被子,草草將其掩蓋。
染血的刀,則被他順手插進身下的稻草里藏匿。
特殊時期,牢房不時鬧出人命,因此血腥味也是難免之事。
周圍幾個房中關押著韓浩手下的矯健之輩,此刻都暗藏兵器,只等人來。
不久,陣陣腳步聲在外響起。
為了控制動靜,防止韓浩的人提前反彈,胡質並未帶多少人來。
畢竟,這裡是曹昂控制的地方,很安全。
他領著隨從,快步穿過獄卒排成的長列。
「情況如何?」
「已經給他服藥了,沒多少力氣,趴在那動彈不得。」
「很好。」
胡質笑了,出現在牢房門口,盯著裡頭的兩人。
陳群是個書生,吃完藥已經不動了。
韓浩仰靠在牆上,目光冷冷的盯著門口:「胡質,你要殺我?」
「不是我要殺你,是世子的意思。」胡質呵了一聲,道:「韓元嗣,要怪就怪你自己吃裡扒外,不知好歹!」
他一揮手,牢房的門被打開,幾個得力手下拿著刀劍就走了進來。
就在這時,站在胡質身後的獄卒們突然發難,刀劍舉刺,齊齊落下胡質。
「啊!」
胡質雖反應了過來,躲過了兩口刀,但依舊有一柄刀刺入了他的後腰,一柄砍入了肩膀,還有一柄順著鐵盔而下,切在他脖子上。
鮮血飄灑,胡質吃痛大叫。
一面拔出佩劍,一面吃痛般撞入牢房中,捂著傷口叫道:「你們做什麼!?」
回答他的只有刀鋒狂砍。
胡質的人吃驚不已,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狹窄的牢獄通道,給不出他們多少反應時間,頃刻間倒了一地。
只有衝進來想殺韓浩的人尚且完好,此刻也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胡質安排在外面的人反應過來,正在往裡衝來,被人堵在門口。
在他們身後,又有人趕來,是韓浩的人——曹昂已送信去了!
噗——
牢房之內,胡質的兩個屬下餵了韓浩的刀。
「你!」
獄卒們一擁而入,刀鋒連續落下時,已讓胡質招架不住,身上多處有傷,血流如注。
此刻他看著冷笑著向自己走來的韓浩,渾身發抖。
不知是痛的,還是氣的。
「世子騙了我!?」
「公子賞識你,給你一個平步青雲的機會。」
「你這廝竟不識好歹,為了利益找死,還想拖公子下水?」
「死去!」
言語並不拖沓動作,韓浩吼完最後兩個字的時候,已將胡質的頭顱斬落在地。
他在南陽時常聽戲,經常看到一個套路:反派死於話多。
然而有些話不吐不快,所以最好的辦法邊說邊做。
優秀的男人,腰動手動,都不耽誤嘴一塊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