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錦雲艱難地開口：「那個，淺淺，以前……」
「詹阿姨。」
夏淺淺打斷詹錦雲的話說：「以前謝謝您照顧我，我還記得我的第一雙名牌鞋還是您送的，是GUCCI的老爹鞋，那雙鞋我現在還穿呢，穿著很舒服。」
詹錦雲干扯了下唇，神色稍稍放鬆了一些。
「我當時就是覺得……你腳上的紅色帆布鞋都被你洗髮白了，所以在逛街的時候，順便給你買了一雙。你喜歡就好。」
夏淺淺微笑著說：「不只是鞋子呢。我媽媽剛從江城把我接過來的時候，我身上的衣服不是小了就是皺的。第二天早上我一醒過來，就看到滿滿一柜子的衣服，一問才知道，是您買給我的。」
詹錦雲動了動唇，眼眶有些發紅。
這些事情她都忘了，但夏淺淺還記得。
夏淺淺是個好孩子，她其實一直都知道，所以在吃穿用度上，從來都沒有短過她的。
但是她是個驕傲的人，咽不下這口被她媽媽算計的氣。
她自詡對夏母算是很好了，兩個人雖然是主僕，但更像是朋友。
卻沒想到，夏母居然用自己的死，來算計他們家，讓她被迫認了夏淺淺為養女。
從她的視角來看，夏淺淺和夏母都是很有心機的人，所以她對夏淺淺怎麼都喜歡不起來。
但如今，真相水落石出，一切都是她的誤會，她心裡自是愧疚難當。
只是，她的個性真的很不擅長說「對不起」之類的話。
詹錦雲按了下發燙的眼角說：「你要是不怕我審美不好，下次我看到合適的，還給你買。」
夏淺淺揚起嘴角說：「那敢情好。我一直都覺得您的審美很高級。」
「高級」兩個字，算是說到了詹錦雲的心坎上了。
她心裡喜滋滋的，但很快想起自己還沒說「對不起」呢，嘴角又癟了下來。
「那個……淺淺……」
夏淺淺再次笑著打斷詹錦雲。
「詹阿姨，您不必說，我都懂的。我從來沒怪過您，我也是個只記好，不記壞的人。」
壞……
她的確挺壞。
對一個失去了所有家人的小姑娘冷言冷語。
哎！
詹錦雲在心裡嘆了口氣，說：「去了京都，有什麼缺的，隨時聯繫我。對了，你有我聯繫方式的吧？」
夏淺淺臉上的表情一凝。
還真沒有。
夏淺淺尷尬地笑了下，詹錦雲臉上的表情更尷尬。
好歹當過對方一年媽的人，居然連「女兒」的聯繫方式都沒有。
她摸出手機，主動跟夏淺淺加了微信。
正巧在這時，傭人找了過來，說她的牌友找她。
其中一個要提前回去，所以牌桌現在三缺一，需要詹錦雲過去補位。
不等詹錦雲說話，夏淺淺先開口了。
「詹阿姨，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您回去好好玩吧，祝您槓上開花，手氣翻倍。」
馬上打麻將的人，最愛聽這種吉利話，詹錦雲笑的眉眼彎彎，一扭身，走了。
傭人見詹錦雲走了，又對夏淺淺說：「淺淺小姐，先生在二樓書房等您。」
夏淺淺面色一沉。
好不容易哄好了詹錦雲，秦朗又找上了她。
詹錦雲其實還好，還給了她紅包，秦朗那邊，恐怕不可能有什麼好話。
然而讓夏淺淺驚訝的是，等到了書房，秦朗居然也給了她一個紅包。
紅包薄薄的，裡面是一張卡的形狀。
夏淺淺把紅包推回去。
「秦叔叔，謝謝您，我心領了。但紅包我不能收。」
「還是收著吧。
秦朗再次把紅包塞到她手裡。
「你不用不好意思，給你你就拿著吧，到了京都，以後肯定不方便回來，手上多留點錢對女孩子來說是有必要的。」
夏淺淺敏銳地捕捉到那句「肯定不方便回來」，細眉頓時蹙起來。
「秦叔叔，您的意思是，讓我以後都不要回來嗎？」
秦朗面上笑容不減，眼底卻無半分溫度。
「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山高路遠，沒時間回來也正常。」
夏淺淺已經徹底聽明白了，他就是讓她以後用「太遠了，沒時間回來」為藉口，再也不要進這個家的門。
胸口仿佛被什麼大石頭壓著，有點透不過來氣。
「秦叔叔……」
夏淺淺的聲音有些啞。
「我向你發誓，我跟秦妄絕對不會有什麼，但是，我希望你能允許我回來看看秦爺爺。只要偶爾就好，我不會經常來的。至少……一兩個月讓我見一次？不，三個月？」
秦朗點了支煙，像是沒聽到夏淺淺的話一樣，兀自說：「淺淺，等你以後有了孩子就知道了，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所以我希望，你也能體諒我一個做父親的心情。」
其實他對夏淺淺這個人本身還是滿意的。
刻苦勤勞，積極向上，又有著一股子韌勁，性子也好。
但凡夏淺淺的家世稍稍好一些，不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他說不定就隨他們兩個去了。
可事實就是現在這樣，夏淺淺是一個沒有任何依靠的孤兒。
就算是秦妄明天就要結婚，新娘突然人間蒸發了，他也不會讓夏淺淺做這個新娘。
何況是現在？
夏淺淺心裡冰涼一片。
只聽秦朗又說：「如果你實在想見老爺子，可以安排在外頭見面，來家裡就不必了。我看你來家裡也挺不自在的，你說呢？」
夏淺淺黯淡的眸子多了一絲光亮。
不管怎麼樣，至少沒說永遠不讓她見秦爺爺。
在外面見也是見，她不在乎地點，能再見到他老人家，她已經很高興了。
她艱難地擠出兩個字：「謝謝。」
秦朗扯了下唇，摁滅菸頭起身拍了拍她的肩。
「去吧，你是個好孩子。我承諾你，以後如果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我會幫你一次。但也只有一次機會，你可記住了？」
夏淺淺根本沒心思聽他說了什麼，含糊應了聲「嗯」，就把紅包放在桌上走去。
身後傳來秦朗的聲音：「紅包帶走吧。」
夏淺淺只當沒聽見。
她不是那種有錢不要的人，但也要看是什麼錢。
這筆錢，她不能拿。
她怕自己拿了之後，連在外面見秦老爺子的機會都沒有。
對於秦老爺子，她是把他當成了真正的家人，加上知道對方的生命會在什麼時候終結，所以她很想在有限的時間內，多看看他老人家。
當然，還有一個自私的原因。
那就是秦老爺子的心臟是她媽媽的，所以探望秦老爺子，她總有一種探望了媽媽的感覺。
墓碑是冷的，但媽媽的心跳還是熱的，還在跳動，仿佛還活著……
所以比起去墓地，她更願意多來看看秦爺爺，看看……媽媽的心。
這也是她無論如何，都要求秦朗同意她見秦爺爺的重要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