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陵
平州城外立起了一座很大的墳冢,遠遠望去,如大土山一般。🐨🍟 ➅❾ş𝔥Ữⓧ.C𝓞𝕞 🐤🐼
劉陵不知道大部分士卒叫什麼名字,而且也沒更多時間去跟活著的人詢問,只能將他們的屍首一個個找回來,合葬在一起。
站在墳冢前沉默了片刻,劉陵從旁邊的士卒手裡接過一杯酒,慢慢澆在腳下,渾濁的酒水澆在地上,在人群里蕩漾起幾分複雜的情緒。
張敦固在旁邊平靜看著,等劉陵做完這一切後,問道:「你需要多少兵馬?」
「你能給多少?」劉陵頭也不抬道。
「平州的兵力也不多,」張敦固聽出了獅子大張口的意味,立刻回答道:「最後只有這個數。」
他豎起一根手指頭,意思是一千。
劉陵搖搖頭,示意站在不遠處的完顏闍母過來,當著張敦固的面,問道:「我準備把你賣給張將軍,伱覺得自個值多少兵馬?」
完顏闍母看了一眼張敦固豎起的一根手指頭,回答道:「一萬。」
「放屁!」
張敦固狠狠瞪了他一眼,想了想,又踹了一腳,轉頭看向劉陵,「劉兄弟,你我相交莫逆,也應該體諒體諒哥哥我,你也知道」
劉陵點點頭,「哥哥你也知道,我最近賠的掉底,還得跟您借兵回去報仇。」
「可是我最多就能給你二千多兵馬,你帶著這點人回去能做什麼?」張敦固觀察著劉陵的臉色,話鋒一轉,「這樣吧,我聽說你抓到了一個遼國公主,你留著她沒用,哥哥我呢,說難聽的,比較喜好女色,你把她給我我再給一千多人,不,給你湊到三千人。」
看劉陵搖搖頭,張敦固有些著急道:「賢弟,一個婦人而已,你留著她也是白費,不如跟我多換些兵馬」
「就不勞張將軍費心替我決定了,本將自有考慮。」
「那你把完顏闍母給我,嗯,我勉為其難給你補足數目,補到二千五百人吧。」張敦固一副割讓好處的心疼模樣。
「三千人。」劉陵豎起手指,「張將軍應該也清楚,只要我率軍回到涿州,但凡能守住城池,接下來,我就是第二個郭藥師,燕地的歸屬究竟是誰的,還很難說。先前金人攻打平州時,郭藥師帶著常勝軍按兵不動,根本不去支援。
我不同,我劉陵知恩圖報,若是今日張將軍慷慨一些,來日,但凡金人敢再南下,本將軍會親自率軍支援!」
劉陵死死盯著張敦固,後者忽然移開目光,語氣有些不情願:「金人主力在薊州一帶,橫亘於你涿州和我平州中間,你打算怎麼過去?別忘了,那婦人不管怎麼說,明面上可是他夫人。」
「薊州以南是大片的荒地,因為金人的劫掠,那兒早就沒了人煙,金人是不會在那兒屯駐重兵的。」
劉陵隨意扯了個藉口,張敦固狐疑地看著他,忽然開口問道:「時公在你那兒,能否請他出來敘話?若是可以的話,我平州願意」
劉陵擺擺手,略微湊近一些,張敦固一愣,也把耳朵湊過來,聽劉陵在他耳邊低聲道:「時立愛老匹夫的家眷都在我手裡,我就算讓他跟您去,他也是不肯的。」
這句算是直接堵死了所有話頭,張敦固想要再攀談幾句的興致全無,揮揮手,示意副將帶著劉陵去清點兵卒。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張敦固還算厚道,三千士卒裡面有七百甲士,二百騎兵,其餘都是普通兵卒。但是其餘弓弩之類的器械幾乎沒給,只是給劉陵手底下還剩的那點騎兵重新配了甲冑戰馬武器。
糧草之類的,一部分是平州供給,另一部分是沿途所經各處的商賈送來,先前在椿子鎮的那名想要把女兒送給劉陵的商賈,這次給的額外豐厚,劉陵難以拒絕,便收下來,但只是讓她去服侍公主。
除了劉陵和那一百多騎兵以外,軍中其他士卒都是平州軍出身,不知道劉陵手裡還有個遼國公主,更不可能清楚知道這遼國公主是完顏宗望的夫人。
梅花在風中戰慄,大軍開始原路返回,各處的商賈手底下都有哨騎,源源不斷地把薊州和更遠地方的消息提供回來。
但也很難說這裡面有沒有人已經動搖,畢竟比起很多時候容易上頭的丘八,商賈往往最喜歡兩頭下注博取利益,所以劉陵只能儘快催促底下士卒急行軍。
好在平州軍士卒的士氣雖然一般,但他們頂頭的那些軍官被劉陵召見了幾次,私底下饋贈些金錢珍玩,不說讓他們死忠,但也敢硬著頭皮再往前走一段路,相比之下,軍中的普通士卒時常會開小差逃跑。
從平州出發,從南面迂迴繞過薊州,到了西面的時候還是燕山府地界,等於是一下子要穿過兩道防線。
時立愛這次終於老老實實發揮帶路黨的作用,他確實對燕地一帶地形環境相當熟悉,在這方面,也只有常年駐紮在燕地的常勝軍將領能跟他媲美。
一路彎彎繞繞地前進,確實繞過了大量已經歸屬於金人的城池,但也讓士卒越發疲憊。
宣和六年,正月初。
風雪交加的夜裡,劉陵裹著一身毯子蜷縮在白馬旁邊,它也被凍得哆哆嗦嗦,不斷地低頭輕輕咬住劉陵的衣服,想讓他帶自己去暖和些的地方。
樹林裡生著稀稀疏疏的火堆,不僅是因為如果再不點火取暖很有可能會凍死,而且這種鬼天氣裡面,就算是金人也不會輕易出門。
睡得模模糊糊的時候,劉陵感覺到有人來到自己身邊,似乎已經蹭到了自己,當即全身繃緊,眼睛猛然睜開,手按在腰間刀柄上,等耶律余里衍驚呼一聲摔倒在雪中的時候,劉陵已經拔出刀站起身。
坐在他周圍休息的騎兵們聽到動靜後,立刻同樣拔刀,但外圍站崗的士卒卻沒多少反應。
耶律余里衍感覺到刀刃挑在自己的下巴上,她渾身顫抖,遞出手裡的東西,「妾只是想替您披一件裘衣。」
火光微弱,但劉陵也能借著火光,看到她的手上已經有好幾處凍瘡,心裡忽然想起去年這時候,妻子晚娘也是一手凍瘡替他披上衣服,心裡不由嘆息一聲。
他握著刀,在耶律余里衍身上搜了搜,沒發現武器,這才緩緩收刀坐下。
耶律余里衍看著這年輕將軍對自己伸出手,小心地握住,兩人在火堆旁坐下,劉陵沉默片刻,覺得這時候該說些什麼。
「堅持一下,很快要回去了。」劉陵打量著她,道:「如果你想回完顏宗望身邊,還是趁早打消念頭吧。」
「完顏宗望與妾有殺親之仇,多少族人親眷都死在他手中,妾又不是土木草人,得將軍搭救已經是萬幸,如何願意再回到他身邊?」耶律余里衍的聲音一下子有些激動起來。
「將軍雖然也殺人,但在妾眼裡,與完顏宗望那個畜生根本不一樣。」
劉陵頓了頓,不知道如何回答,過了一會兒,他提醒道:
「你姑姑好像就是我射死的。」
耶律余里衍:「」
「那個什麼蕭干也姓蕭,不知道跟你有沒有什麼親族關係,但他被郭藥師殺了,其中也有我的功勞。」
耶律余里衍:「?」
「但是,你放心吧。」劉陵把那件裘衣披在她身上,緊了緊自己的衣服。「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也只是會用你的名義,但不會強用你的身體。我跟你有仇,但你要是想要好好活下去,現在只能靠我。
大話我也不說,若咱們這次真的能活著回去,我肯定會讓你做回原來那個養尊處優的公主。」
看著發愣的耶律余里衍,劉陵打了個哈欠。
「公主殿下,天不早了,咱們趕緊睡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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