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你打的是我的臉
沒有人能做到讓其他所有人都喜歡自己,但要說讓周圍大部分人都排斥自己,那就容易很多了。🍩💋 ➅➈SħǗЖ.𝓬𝓞ϻ 🐟☠
接下來幾天內,德州境內、以及附近州地的流民、山賊、盜匪全都一窩蜂地朝著德州城而來,城內官衙開出告示,明確表示會根據各路「義軍」的兵力授官。
劉光世心裡還是疑惑為什麼要把這些臭魚爛蝦都招攬到這兒,而且
「私下招安這些流寇也就罷了,還額外給官,事後必然會被朝廷追責。」
「現在情況特殊,但凡是敢在這時候反河北兵馬的,事後必然會被朝廷讚揚。」楊惟忠回答道。
「可是,這些人就是一幫山賊流寇.」
劉光世不是怕自己弄不住這些招安來的兵馬,只是擔心事後被借題發揮弄掉官位。
王稟回答的很乾脆:「不,這些人是咱大宋的忠臣義士。」
劉光世:「.」
三個人合計好了,打定主意要儘可能拖住這段時間,而想要謀求「官位」的人裡面不僅是山賊流寇,當地的地主鄉紳們甚至都找上門來,只要劉光世肯給官職,他們寧願給出大筆的錢糧。
如此幾天內,劉光世居然就又得到了大量的軍糧。
吃飯的時候,看著城頭上三三兩兩吃著乾糧的士卒,這些士卒其實大部分都知道自家軍隊的現狀,雖然也有逃兵,但不少人在劉光世保證能夠供給糧食後,居然也願意繼續跟著他駐守德州。
哪怕接下來德州城有可能遭到攻打,但士氣卻還說得過去。
劉光世收回目光,想著自己最近半年內的遭遇,狠狠心,對著開封府的方向罵了一聲:「娘的,大不了不過了!」
「大兄,咱家日子不過了?」
院子裡不斷有士卒往外走著,手裡搬著糧食,內宅里則傳出婦人的哭喊聲,吳璘倚靠在院門上,站在他對面的大漢身材高壯,穿著一身皮甲,只有胸前和一些軀幹要害位置點綴著甲片。
大漢名叫吳玠,如今官任涇原路第十正將,聽著自家女人在屋內哭嚎,他心裡也煩躁,冷冷道:「河北兵變,朝廷先是抽調了三路西軍東進,如今燕賊又南下,永興軍路哪來兵馬抵擋?
上官從咱們這兒攤派抽調兵力民夫要去馳援,咱家還好說,歷年有些積蓄,調令一下來,從軍出征唄。
軍中不少人卻都只是吃上頓沒下頓,缺路上乾糧的,我替他買糧帶著,缺衣服的,就去扯幾匹布給他做件衣服穿,別瞧著眼前是夏日,馬上不知道又要打多久,提前備下一件衣服也是好的。」
「大兄,你這時候裝什麼遮奢?」
吳璘納悶道:「這些丘八廝殺漢平日裡就算有了錢,沒準就花在哪個娘們肚皮上了,管他作甚?」
吳玠白了弟弟一眼,輕聲道:「上戰場,咱說得好聽是個官兒,可要是不服眾,真打起來誰聽你的?」
「哦,我懂了,哥你這是.」
吳玠一巴掌拍在弟弟肩膀上,硬生生把後者要說的那幾個字拍回去,臉上出現一絲笑容,對著不遠處走來的幾個兵卒笑道:「二郎、小四兒你們都來了,跟家裡交代好了沒?」
「大兄,都說好了。」
「多謝大郎厚恩,小弟的老娘和婆娘都感謝不盡,等好生回來,定要請大兄去好生喝一場!」
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
然而在大宋當兵,理論上是沒有「退役」這個說法的,當兵當到死的現象比比皆是,而一旦打仗吃緊,頂頭上的官兒們可不管你是地方廂軍還是西軍,當兵憑什麼不打仗?
這時候,哪怕是地方上保甲民兵都被緊急調動起來,漢軍攻勢兇猛,宋人在前期被打的發懵後終於慢慢喘口氣回過神來,開始準備迎戰。
地方上,像麟州知州孫翎那樣的人還是有不少的,哪怕是折可求這種投降派也是在拼死守城後實在不得已才投了降,所以從側面印證了曲端說過的話:
陝右城池堡寨加起來四五百處,一處處攻打,就算其中只有一半會拼死抵擋,也足以把漢軍卡死在永興軍路境內,寸步難進。
永興軍路延州境內已經爆發了戰事。
兩路漢軍開始不計代價猛攻城池,攻城的時候也不僅僅是用漢軍戰卒攻城,而是利用輔兵民夫以及投降的宋兵先去消耗守軍。
漢軍的砲車從早上就開始不斷轟擊城牆,新上任的前軍都統韓常對著城牆啐了一口,罵道:「營內的砲車全都在這兒了?再多派點人去弄石頭!」
他親軍部曲現在就二百人,而且因為是金人降將,新上任後不少漢軍中低層將官都不服他,因此韓常心裡憋著口氣,只想趕緊攻下城池。
但眼前的延州城卻不是那種急切就能攻下的城池,延州北面就是西夏,多年前夏人喜歡到大宋邊境打草谷,地方城池防禦能力稍差一點就被夏人攻下來屠城劫掠了。
劉陵在開國後,也儘可能地在國內推崇部分文治,宣揚公羊家儒學,也因此衍生出一些聲音,其中就有人覺得漢王對於夏國太過苛刻,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殘酷。
但夏人在大宋邊境打草谷的時候不會有半點仁慈,大宋的女人被擄走,男人被屠殺或是帶回去做奴隸,城裡長著荒草,城外遍地屍骸,差不多就是那時候被夏人攻破城池的景象。
因此在劉陵軍中,以韓世忠為首的一些出身大宋西軍的將領,他們在率軍征夏時總會儘可能地造成殺戮,沒有半點仁慈,因為這是雙方多年刻在骨子裡的血仇。
哪怕是一開始不想投降的种師道,在劉陵允諾要滅夏後,也終於放下身段,願意為他做事。
「再放!」
韓城吼道。
在他身後,二十多名隨軍工匠正在緊急修理運作時間太長直接壞掉的砲車,漢王對於這方面的投入不遺餘力,工匠們得以製造出更精巧耐用的砲車,除此之外,還有砲車發射的「炮彈」。
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多的砲車亟需修理,韓城沒奈何,喊道:「火油罐!」
後面攻城還需要用到砲車,不能一次性全部用廢掉。
在韓常下令後,砲車的投擲處被填裝上成堆的火油罐,因為前面的多輪投擲,負責發動砲車的士卒們已經確定了準頭,稍微等了片刻後,成百上千的火油罐飛向城頭,渾濁的液體從城頭流淌到城牆上。
在這次投擲後,所有砲車都開始拆卸,隨即向後撤退。
大量的弓箭手在盾兵的護持下靠近城牆,東西兩面稍微靠後的地方各有一整隊騎兵等候,合計四百多騎,防備城內守軍這時候忽然出城衝擊。
「點火!」
隊列里的校尉和隊將們看到後方的旗令後立刻開始傳遞命令,箭杆上捆著浸過油脂的麻布,一觸即燃,數百道拖曳著焰尾的箭矢飛向城頭,第一輪箭矢並沒有完全點燃覆蓋在城頭的火油,所以緊接著又是第二輪,第三輪.
密如牛毛的箭雨終於點起了大火,同時也造成相當殺傷,再度消弭了城頭守軍的士氣,當一片焦臭的氣味從城頭飄向城外時,韓常猶豫片刻,隨即領著自己的親兵營壓上。
他必須得在這一戰打出名氣。
在漫天火海中,城內守將在親兵的攙扶下離開城牆,隨即推開親兵,咬著牙又在城門處集結潰卒;
守將拄著佩刀立在原地,對周圍驚惶不安的潰卒們吼道:「身後就是你我的家眷親人,是咱們的家,有咱們的爺娘妻兒,護好了,咱們死,他們活;城破了,誰都沒活路!
今日且讓燕賊看看咱大宋男兒的血性!
宋軍,死戰!」
城頭上大火瀰漫,其餘幾面城牆上的守軍也迅速宣告潰散,看著不斷出現城牆上方的漢軍旌旗,宋人守將眼裡出現一抹恨意,獰聲道:「燕賊喜歡火攻?讓你們看看,咱宋人也會!」
城外,眼見著自家兵馬已經攻上城牆的韓常,正準備下令繼續往上填補兵馬,卻忽然看見,除了被漢軍放火攻打的北城牆此刻正在熊熊燃燒外,其餘三面城牆上,居然先後都騰起了大火!
一時間,已經攻上城頭的漢軍哪怕是已經發覺宋人在城頭上堆滿了易燃物,也來不及立刻撤退,因為攻城的時候本來就是後面推搡前面,往前沖的話還有活路,往後只會被人群踩在腳下。
因此,已經攻到三面城牆上的漢軍士卒全都一腳踩進了火區,慘叫聲不斷傳出。
看到這一幕,正在集結潰卒的宋人守將咧咧嘴,露出了笑容。
「全軍壓上!」
韓城眼見著四面城牆都燃起大火,卻依舊下達了進軍的命令,旁邊的兩名副將對視一眼,立刻呵斥道:「都統莫不是瘋了?」
「趕緊撤軍吧,休整後再戰!」
「城內宋人也已經是強弩之末!」韓城回頭瞪著兩人,高聲道:「多死了數百將士,這過錯本都統事後去擔罪,但既然已經死了,那就要繼續往裡面填!
給我,把這座城堆平!
我才是前軍都統,爾等皆是副將,漢軍臨戰只重上官號令,爾等遵命否?」
兩名副將眼裡都湧出怒意,兩人都是燕人出身,現在自居漢人,而韓城雖然也是遼東漢人,但他是投降的金人將領,在燕人眼裡根本算不上自家人。
所以這時候,韓常的話就越發激怒了他們。
其中一名副將啐了一口,正準備說些什麼,卻看見韓城緊了緊甲冑,吼道:「親兵營,隨本將攻城!」
夜色死寂,漢軍各部軍寨營帳綿延數里,隨處可見傳令的士卒,營中各處燈火通明,火光點點如星。
帥帳內,劉陵席地而坐,康公弼正在給他呈遞軍報。
「兩路漢軍攻打各處城池時都有傷亡,至今已有六百餘人死傷,部分新上任將領治下無方,也暴露出一些嚴重問題。」
說到這兒,康公弼補充道:「在臣看來,還是各部軍將心裡仍有出身之見,這種事其實越早出現越好,方便現在解決。」
「全都是他娘的吃飽了撐的。」
劉陵漠然道:「犯事的按軍令懲治,不遵上官軍令的,嚴懲!」
「現在是打仗時候,一個個娘們唧唧,搞什麼門戶之見,持本王手令,派人去那些犯事的蠢貨面前問問,若是不願意去前線帶兵,那就滾回本王帳下養馬!」
康公弼欲言又止,他不止一次覺得劉陵做事太過激進,後者仿佛是看出他的心思,再度開口道:「你覺得孤處置不當?」
「大王率軍多年,臣不懂兵事,不敢妄言,但大王起家根基是燕人,如今卻嚴懲燕人將官,信任外將,這是不是有些.」
「我來告訴伱什麼時候該善待燕雲人。」
劉陵盯著他,道:「攻城略地,所有戰獲,大半都用來撫恤燕地軍民,哪怕是先前河北七州、陰山府、草原、兀剌海城,其實都只是略微放寬了限制,譬如說稅收和諸多供給進項方面.等過後幾年,這些地方全都要承擔大頭。
燕雲的人接下來可以讀書,可以做官,可以從軍打仗,但那些地方的人,大半隻能做工匠、種田、經商,同時承擔更多的稅收,同時,燕雲很多地方就可以減稅,甚至免除部分稅務,讓家家戶戶倉廩充實。
這才叫善待燕雲人,而不是在打仗的時候專門厚此薄彼!
孤手下多的是外族人,如若專一用燕人,那這仗也就不要打了,大家關起門來一人封一塊土地稱個權貴等死就行了,如若是大事,孤自會有所計較,但現在是孤派過去的人,底下的人居然敢不遵命?
莫說他是什麼燕人云中人!
告訴你,如若不是顧念這些都是燕雲出身的,本王現在就想派人殺了他們,殺一儆百!
那是本王派過去的軍將,他們不聽令想做什麼?
想死?」
康公弼低下頭,額頭上慢慢滲出冷汗,平日裡漢王言語溫和,可從沒發過這麼大的火。
劉陵站起身,冷冷道:「征戰五年,軍中這些爛事還是時常出現,你說得對,問題出現的越早越好解決,宣告全軍,持本王虎符者可號令全軍,若其下屬軍令不嚴,不遵上官號令者,斬!」
「急報!」
正說話的時候,外面響起通報聲,緊接著帳簾掀起,時立愛帶著一名軍使走進來,他似乎沒察覺到帥帳中的氣氛,對著劉陵躬身施禮。
「稟告大王,宋帥种師中引一路西軍回援,最多半個月內,便會與我軍碰上,兵力約莫二萬有餘。
以及秦鳳路宋人傾盡兵力,號稱二十萬,已經全部朝著永興軍路開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