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鎮,西門菜市場。
天剛蒙蒙亮,市場內已熱鬧非常。
活禽區的角落,不足三步的攤位,一名十七八歲的陽光少年,忙活在砧板、熱水鍋旁。
「要血嗎?」
「要。」
「要毛嗎?」
「要。」
長青熟練的宰殺活雞,雖然只有一個人,但麻溜的令人賞心悅目。
「剁塊嗎?」
「剁。」
長青摸出菜刀,手起刀落,每一刀都無比穩定且異常精準。
「小青啊,你這殺雞的手藝是跟誰學的?」
「無師自通。」
「你那拔毛是怎麼做到一根不剩的,有什麼說法沒有?」
「唯手熟爾。」
長青笑著將雞打包,「大娘,五個銅板,你這雞小給三個銅板就成。」
大娘頓時樂的合不攏嘴,連連誇讚長青。
周圍的攤販則是紛紛側目,尤其是雞商。
一隻雞三四十個銅板,而長青只是「刷刷刷」、「噹噹當」,就能賺到五個。
眼紅是眼紅的,但服氣也真服氣。
不只是長青的效率,更因為有惡霸曾經踢過長青的攤子。
不過,從那天起,那惡霸就再也沒來收過長青一個銅板的管理費。見到長青的時候,就如同他們這些攤販見到那惡霸一樣。
時光荏苒,不禁唏噓。
誰能想到,一年前的長青,就是一個逃荒的少年。
僅憑一把借來的菜刀,便在紫竹鎮西門菜市場有了一席之地。
熱情開朗,和善禮貌。
大家都很喜歡這個少年,久而久之,「紫竹鎮西門菜市場殺雞小霸王」的名號,便傳開了。
因為太過冗長,簡化為「雞中之霸」。
其實,本來應該是兩個字的。
大娘正要離開,似乎想到了什麼,左右看了看,身子微微前傾,滿臉神秘的低聲問道:
「我記得你剛來紫竹鎮的時候,說你是個道士?」
「嗯……對。」
長青點了點頭。
穿越之前,他剛考進了道教學院。
開壇做法,呼風喚雨,陰陽術數,撒豆成兵……
這些他都不會。
唯一會的就是順其自然,俗稱躺平。
雖然背過幾句咒語,但騙人都不好使。
「道士是幹什麼的?」
「斬妖除魔,捉鬼祭天。匡扶正義,替天行道。」
大娘沉默了。
若是以往,大娘肯定會說長青瘋癲了。
而事實上,一年前長青說起的時候,大家也都是這麼認為的。
「小王寡婦剛滿歲的大胖小子,整日啼哭不止,這都已經哭了一天一夜了,鎮子裡的大夫也束手無策,甚至看過之後連夜就跑了。大家都說,她家可能進了什麼髒東西……」
「這世上哪有什麼髒東西?」
長青不以為然。
自從穿越以來,除了自己不正常以外,其他的一切都很正常。
大娘嘆了口氣,「你是沒聽到那孩子的哭聲,如今都已經嘶啞了,真讓人心疼死了,要不你也去看看?」
長青本想拒絕,可腦海中卻閃過自己背過的咒語。
「可以。」
長青在心裡琢磨著,嘴唇微微動了動,似乎在念叨著什麼。
摘下圍裙,跟在大娘身後。
「小青,你今兒個收攤也太早了吧?」
「有事離開,馬上回來。」
「那我先去買菜,你搞快點。」
「好嘞!」
長青熟絡的打著招呼。
鎮子上偏僻的角落,髒亂的小胡同的盡頭,一家院落大門打開,門口圍著不少人。
幾名壯漢,滿臉橫肉,手上拿著砍刀、棍棒,儼然如臨大敵。
鎮子上德高望重的幾個老頭,捻著鬍鬚在那搖頭晃腦。
好事者不停的叫囂著「髒東西」、「不乾淨」之類的詞彙。
不少姑婆嬸娘,也探頭朝著院子裡張望。
看到長青來了,原本亂糟糟的場面,頓時安靜下來。
那幾名壯漢神色更為發怵,趕忙將手裡的砍刀棍棒或扔或藏,一陣叮鈴咣當。
「雞霸來了,快跑!」
「跑個屁跑,咱又不是鬧事的!」
「對哦……」
長青穿過人群,看向院中。
整個院落看起來有些凌亂,顯然是好些天沒有灑掃。
堂屋裡一片昏暗,莫名的讓人一陣發毛。
長青抬頭看了看陽光普照,又看了看已經起滿了雞皮疙瘩的胳膊。
耳中依稀能聽到孩童的哭嚎,嘶啞的令人揪心。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還能真有髒東西?」長青皺著眉頭,正要走進院子。
一名大嬸卻是一把拉住長青,朝一旁手握砍刀的惡霸偷瞄一眼,壓低了聲音:「還是小心點好,他胳膊都被抓傷了!」
長青也看了眼那名壯漢,手臂上包裹著白布,滲出一抹殷紅。
乍一看,還以為是被砍傷的。
「沒事,能幫就幫。」
長青說著,走進院子。
剛進堂屋,便覺得周遭猛然一冷。
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長青順著哭聲走進裡屋。
床榻上,一名曼妙女子衣不蔽體,懷裡抱著滿歲孩童。
小王寡婦不斷的輕搖臂膀,想要安慰,可那孩童卻只知啼哭。
「乖,不哭哦,不哭……」
小王寡婦連連安慰,卻無論怎麼哄都哄不好。
長青愣在門口,眼神中充滿異色。
小王寡婦面色蒼白如紙,俊俏的臉上竟然有些灰褐的斑痕。
屋子裡莫名的更加陰冷,可小王寡婦卻不知不覺,連一旁的被子都不裹在身上。
撫摸著孩童的手指,枯瘦如柴,指尖還有著淡淡的血色,似乎染了鮮血又被吮吸過。
「我能看看孩子嗎?」
長青開口問道。
小王寡婦僵硬的抬起頭,看向長青。
長青卻是猛然倒吸一口涼氣。
這一雙眼睛,渾濁無光,毫無生氣,煞是瘮人。
長青硬著頭皮走近了些,鼻子中似乎聞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有些臭。
「是病了嗎?」
長青打量著孩童。
孩童臉色發青,雙眼緊閉。
小王寡婦沒有回應。
先前引路的大娘壯著膽子來到了門口,開口說道:「那個連夜跑了的大夫之前說了,這孩子很健康……」
「不會是被餓的吧?」
「不會,小王寡婦奶水足的很。」
「……」
長青一陣臉紅,尤其是小王寡婦拉扯衣衫,似乎就要餵奶。
長青趕緊撇過頭去,念叨著非禮勿視。
「我試試看。」
長青說著,背對著小王寡婦,口中念念有詞。
「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個啼哭郎……」
隨著長青話音一落,那孩童竟然真的止住了啼哭!
大娘呆住了,此時的長青,也同樣呆住了。
大娘滿臉喜色,看向長青的眼神充滿了敬畏。
而此時的長青,卻是猛然間,渾身汗毛聳立。
真有效果?
那這豈不是意味著……
真有髒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