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薇心中大慟,仿佛有人拿刀戳著她的心窩子凌遲,每一刀都痛入骨髓,淚水如斷線的珠子不停地掉,抖著唇往女兒身邊走,聲音哽咽:「小雅···」
付雅大驚失色,抖著身子轉頭埋進付辰時的懷裡。
宋知薇手足無措地站在父女兩身邊,她想抱一抱女兒,告訴她,這次自己會做一個好媽媽,讓她吃飽穿暖,關心她、愛護她、陪著她慢慢長大。
「宋知薇,離我們遠一點。」
付辰時眼神冰冷,拍哄付雅背部的動作溫柔。
宋知薇的淚水更加洶湧。
是她對不起他們,如果不是和付辰時稀里糊塗睡了一覺,意外懷上小雅,出於責任,他娶了她,被宋家纏上,榨乾所有價值。
付辰時應該擁有更美好的人生,卻因為她成為一個再也無法站立的殘疾。
宋知薇慘白著臉,死死抓住胸口,心痛到窒息,連日高燒加上剛剛一番追打,把本就不多的體力消耗殆盡,眼前一陣陣發黑,看著父女倆的視線漸漸模糊,竟毫無徵兆地倒了下去。
付辰時手一頓,摟住付雅,厭惡懷疑的目光落在宋知薇身上。
這女人和趙來娣唱的哪出大戲?
自結婚後他煩透了貪得無厭的宋家,哪裡樂意喊她一聲媽。
宋家人什麼德行,付辰時太知道,宋知薇不管不顧打了趙來娣一頓,最遲明天肯定要來鬧,想到這,付辰時眼眸的冷意更甚。
想他和宋知薇離婚?
他求之不得。
付辰時寧願自己照顧女兒,也不想見到宋家人噁心的嘴臉。
結婚三年,他看在女兒的面子上忍讓太多,沒想到反而養大了他們的心。
暗下定決心,只等中午姜國強來,就立刻寫下離婚協議書,滿足宋家願望。
明天,哪怕是爬他也要爬到民政局和宋知薇離婚。
···
宋知薇覺得自己像泡在水裡,沉沉浮浮的,等意識回籠睜開眼,視線內全是一片霧蒙蒙的白氣,而自己仰躺漂浮在一個水塘里。
她嚇了一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可不想莫名其妙淹死在水裡。
「這是···哪裡?」
宋知薇轉頭看了看,發現不遠處的草地,嘀咕一句,開始划動四肢,慢慢往水塘邊靠,不管怎樣,要先從水裡出來,飄在水面上不是個事。
爬上岸的瞬間,大大小小的水珠紛紛從濕透的衣褲滾落,在腳邊形成一圈水印,而衣重新變得清爽乾燥,甚至帶了好聞的味道。
宋知薇吃驚地瞪著眼,眨巴了幾下,也沒鬧清楚是啥原理。
傻傻地站了一會,便拋開不管,走到塘邊踮起腳,伸長脖子看水裡倒映出的形象。
她上身穿著一件藍色雙排扣短袖襯衣,下身一條松垮垮的泥巴色大腰褲,用腰帶打個蝴蝶結固定,齊耳的短髮乾枯毛躁,像雜亂的野草,幸好她顏色好,五官大氣精緻,瓊鼻挺翹,一雙微微上挑的貓兒眼明亮有神,相貌端莊柔美。
張望片刻,宋知薇發現腳下的草地占地面積不大,只有靠近水塘的一小塊地方,頭頂是輕盈涌動的白霧,遠處有一塊占地面積極很寬的土地,土地按顏色切割成一個個小塊,有紅的、黑的、以及最普通的黃色,每一塊的土壤看起來都非常肥沃。
土地的盡頭是一座竹子搭建成的雙層小樓,樓外有一圈籬笆將小樓和土地分隔開來,小樓的右邊隱藏在縹緲的白霧中,左邊院外有一口泉水,正咕嘟嘟不停地向外湧出,泉水的兩邊同樣由白霧籠罩,唯獨泉水匯聚成的涓涓細流,順著一條石子小溝流向宋知薇醒來的水塘。
站在草地等了等,宋知薇抬手時猛然驚覺,自己的情況有異,半透明的淺灰色手掌,看起來就不對勁!
漆黑的瞳孔不住收縮,裡面寫滿驚慌失措。
怎麼會這樣?
她前腳剛重生,後腳就死翹翹做了孤魂野鬼?
賊老天耍她很好玩嗎?
如果沒再次見到前夫和女兒,死就死了,反正自己爛命一條,上輩子活得還不如畜生,心中沒有一絲留戀,但就在剛剛,她見到了他們。
她重生回到過去,有贖罪和彌補他們的機會,偏偏眨眼間又失去了。
為什麼給她希望,又那樣快地收走?
宋知薇瞬間被人抽乾力氣,身子軟軟地跪坐下來,她捂著胸口越想越悲傷,淚水撲簌簌落,壓著嗓子仰起頭嚎啕大哭,仿佛要將一生的絕望與痛苦全部哭出來。
宋知薇雙唇翕動一遍遍呢喃:「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下一刻,她眼前一花,一股強大的吸力從不知名的空間傳來。
再次清醒時,晚霞染紅了半邊天,鄉下的野狗吠叫不絕,引得人大聲呵斥,時間來到傍晚,村里家家戶戶升起炊煙,飄來淡淡的飯香。
動了動手指,眨眨眼,躺在地上的宋知薇打了個寒戰,大香村坐落於山腳下,太陽下山後溫度偏低,穿著短袖的她有些冷。
艱難坐起來,一抬頭,又對上付辰時仿佛看陌生人一樣冷漠的俊眸。
「醒了?」
他拿起手邊的一張信紙抖了抖,知道宋知薇不識字,開口道:
「我把離婚協議書給你念念,沒問題,你就簽個字,我們明天去縣裡民政局把婚離了。」
想到安靜躺在柜子里的兩本結婚證,付辰時覺得諷刺極了,八十年代的鄉村,哪裡知道去民政局打結婚證,大多數人結婚,辦一場婚宴親朋好友吃個飯,這婚便算結了。
唯獨宋家,生怕他跑了,非要拉著他和宋知薇扯證,那時候他想宋知薇未婚先孕,名聲不好聽,為避免村里婦女說閒話,就順宋家的意去打了結婚證。
如今他們想離婚倒成了件麻煩事。
付辰時舉著手中的信紙,等了好一會,也沒見她出聲,眉尖微擰,把信紙往桌上一丟,顯出些不耐煩來:「宋知薇,你沒聽見嗎?」
宋知薇還是不吭聲,看著桌上那張輕飄飄的信紙,整個人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