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院子裡安靜下來，宋知薇聽不著什麼有用的消息，用力推開宋家大門，柔柔開口道：「爸媽大哥大嫂，還沒睡呢？」
冷不丁的說話聲嚇了宋家人一大跳，再看推門而入的又是宋知薇，幾人眼神閃躲，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抓緊安撫自己撲通撲通直跳的心臟，沒有第一時間惡語相向。
趙來娣翹著個二郎腿，吐出兩片瓜子殼，冷哼道：「死丫頭，你又來幹什麼？」
「老娘沒去找你麻煩，你到先來了。」
宋知薇笑著道：「我來自然是有事情。」
側身露出身後的陳興國。
「興國老哥，你咋來了。」宋建軍咧開嘴露出一口大黃牙，憨厚的笑著，三步兩步走到陳興國面前，抓住他的手道：「興國老哥小薇是個不懂事，這麼晚怎麼還辛苦你走一趟。」
「小薇你也真是的，什麼事不能明天白天說？」
陳興國看著他老實的笑容，想到宋知薇說的事情，心裡厭惡，忍不住掙了兩下，但宋建軍拉的太緊，沒掙開。
板著臉坐到凳子上，見宋建軍又是端茶又是拿出菸絲，陳興國聳拉著眼皮，根本不買帳，開門見山道：「別忙活，今天來知薇丫頭說你們欠了她東西，求到我頭上，少不得我要為她做次主。」
「知薇丫頭，欠條給我。」
接過欠條，陳興國一點開口的機會都沒給宋建軍，趙來娣眼見事情不對，雙目噴火的瞪向宋知薇，嘴巴一張就要開腔。
討債的賤皮子，竟然敢上門要東西，生一場病，倒是把老鼠膽子給治好了。
陳興國撩撩眼皮，一個冷眼剜過去：「老爺們說話，老娘們莫張嘴。」
打開欠條，陳興國眯著眼，不緊不慢念道：「欠一市斤糧票一張，欠五斤大米一袋，欠二十元人民幣，欠一市斤肉票一張，欠肥皂票兩張。」
每念一句，宋建軍眼皮子就是一抖，趙來娣臉皮子抽搐的差點回不來。
念完，冷笑一聲：「欠的還不少。」趕蒼蠅似得揮揮手：「廢話我不想聽，快準備東西，時間不早，明天還要去地里忙活，別耽擱事。」
宋建軍尷尬的搓搓手，瞪了眼急跳腳的趙來娣，討好道：「興國老哥，誤會誤會，這都是小薇孝敬我們的，怎麼會是我們欠的呢。」
「哦···」陳興國拉長調子，宋建軍跟著提起了心。
「我知道了。」
宋建軍：？？？
你知道啥了，你就知道了？
「知薇丫頭，你耍我！」陳興國大掌猛地一拍桌子，驚得桌上的茶杯跳了兩跳：「你孝敬爸媽的東西，找我拿回來？」
宋知薇貓兒眼裡全是害怕，小心翼翼看一眼宋建軍，咬著唇道：「叔，我沒騙人，孝敬爸媽的東西可不會寫欠條。」
「豬都知道欠條個啥，爸媽雖然不聰明，但不至於連豬都不如啊…」
陳興國眼裡閃過笑意，端起碗借著喝水掩住翹起的嘴角。
知薇丫頭是個妙人。
這話要怎麼接？
硬要賴帳，那宋建軍兩口子連豬都如！
宋建軍臉上一陣青一陣紅，跟開了染坊似的，咬著牙不吭聲。
趙來娣急的渾身冒汗，人家奔著她心頭肉剜，以老宋死要面子的性格，村長開口，東西指定就給出去了。
那怎麼行？
要她趙來娣的命可以，要東西不行。
想她把吃進去的東西吐出來，呸，做夢。
趙來娣滿心記著自己的東西，面目猙獰跟要吃人似的站起來，往地上一躺，打滾撒潑：「哎呀，不活了啊，自己養大的丫頭是白眼狼啊，送給娘家的東西還冤枉說打了欠條啊！」
「今晚還來家裡搶糧食啊。」
「我白白養她長大，早知道她一出生就該丟到茅坑裡溺死。」
破鑼嗓子一嚎，半個村子能聽見。
夜裡正無聊，本來準備上床的左鄰右舍像是聞見血腥味的鯊魚蹭蹭朝宋家聚來。
「咋滴啦，咋滴啦，趙來娣這老貨又出什麼洋相了？」
「不知道啊，就聽她乾嚎，好像說知薇丫頭欺負她。」
「嘁，就知薇比鵪鶉還小的膽子，能欺負趙來娣？我信村里街溜子能變好，都不信這。」
「瞎琢磨個啥，走走走，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宋建軍掐死趙來娣的心都有了，這娘們蠢的要死，瞎嚷嚷啥，現在能賴掉的東西，她鬧得人盡皆知，還怎麼賴？
宋知薇心裡樂開了花，趙來娣鬧得好，本來只有把握要回一半東西，這下起碼能要回八成。
宋建軍最要面子，絕對不會讓左鄰右舍看了笑話。
沒見每次去家裡打秋風，搶東西，寫欠條的都是趙來娣和徐金花嗎？
「夠了。」宋建軍聽著門外議論，指著門口，大吼一聲：「你給我起來，你不嫌丟人我嫌。」
「再滾你就給我滾出去。」
趙來娣一驚，乾嚎的嗓子噎住，瞅著老宋臉色不好，磨磨唧唧爬起來，不敢再鬧。
「你去把興國老哥念的東西拿給小薇。」
「老宋！」
趙來娣嗓音像被卡了脖子的公雞，一下高了八度。
「閉嘴，讓你去就去。」
宋建軍真發脾氣，趙來娣屁都不敢放一個，滿臉不情願挪回裡屋，磨蹭半天，直到院子裡再次響起催促的聲音，一張臉拉得老長，提著東西慢慢吞吞走出來。
趙來娣哪裡真心想給，抓在手裡僵持著不撒手。
宋知薇眯了眯眼，眉尾一挑，暗暗蓄力使勁猛地一拽。
拿來吧你！
將五斤米提在手上，兩張大團結和幾張票一起揣進兜里，不放心打開米袋抓了幾把查看，米是陳米，好在沒有發霉，也沒有異味，吃不成問題。
朦朧月光下，宋知薇把米倒在自己帶來的搪瓷盆里，留下小半袋，遞給趙來娣：「媽，這小半袋米和您換五顆雞蛋。」
「小半袋陳米想換我五顆雞蛋，你咋不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