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開始,孝禮皇后長兄孫朋偉寵妾滅妻的案件受到京城百姓的關注,據說孫朋偉苛待髮妻和髮妻所出兒女,讓一個年輕美貌的妾室登堂入室,甚至代替髮妻在京城來往交際。
本來這只是孫家的私事,最多被議論兩句私德有虧,畢竟時人多愛美貌妾室,只要不太過分,也沒人去追究一個男人的「小過失」。
可偏偏這事的男主角是孝禮皇后的長兄,端王一黨怎會放過這個好機會,諫議大夫首先遞上奏章,要求皇上斥責孫家,以證禮法。
其實孫家只有一個因著孝禮皇后新封的爵位,這回端王就是想藉此事打擊瑞王一黨的氣焰。
瑞王的勢力全部來源於皇上,這對於端王來講始終是個威脅,雖然如今皇上眼瞅著沒幾日活頭,難保皇上臨了迴光返照,來道聖旨說傳位於瑞王,那端王豈非就要陷入被動,所以端王也要先下手為強。
諫議大夫言辭激烈,儼然把孫朋偉說成「不忠不義不孝不悌」之輩,最後圖窮匕見,請求皇上革去孫朋偉的爵位,以正禮法。
瑞王一黨立刻反駁,言道此為男子私德,即便有虧,斥責一二便是,何至於就要革了爵位。
緊接著兩方官員你來我往,勤政殿頓時變成了菜市場。
懷澤有些走神,思考著此事的蹊蹺之處,這事明顯不屬於端王能決定的範疇,即便在朝堂上吵出個勝負來,又有什麼用呢,最後不還是得皇上決定嗎?以皇上對孝禮皇后的偏愛程度,怕是斥責一兩句就完事了,卻冷不丁被點了名字。
「國子監司業聞懷澤可在?本王聽聞你政績卓著,治下百姓安定,故想聽你一言。」
懷澤頓時感覺頭皮發麻,前頭言官們吵得這般凶,這事和國子監壓根扯不上什麼關係,怎麼平白無故地點了自己的名字,可朝中如今人人都知道,是端王提拔他進的國子監,即便他不想選,也已經有人幫他選好了。
「臣以為,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若不能忠情,何以忠君,寵妾滅妻雖是私德,但修身齊家方能治國平天下,若不能正其行,豈非助長不正之風。」
無論心中如何慌亂,懷澤的表情始終鎮定,按照甘議的評論,這副模樣還是很能唬人的,他往前一步,並不如何高聲,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說完自己的觀點,便後退一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句多的話都沒有。
「臣以為聞大人所言甚是,所謂以小見大,應是如此,若不嚴懲孫朋偉,百姓紛紛效仿,豈非亂了尊卑禮法。」
諫議大夫語氣激動,似是遇到了知音一般,幸好瑞王一黨又出來反駁了幾句,眾人的注意力慢慢轉移,懷澤才終於鬆了口氣。
在接下來整整一個時辰的時間裡,兩方人馬你來我往,最後只是以端王一句,「此事還需父皇定奪」結束,懷澤有些納悶,所以眾人在這裡爭論一通,又有什麼用處呢。
懷澤初時不明,被夏公質點撥了一句,才終於體會出了些許用意,回到國子監,夏公質瞧見他眼裡的疑惑,只是長嘆一句,「此為造勢也」,懷澤瞬間如醍醐灌頂。
果不其然,因著朝堂爭論不休,不出三日時間,從市井商販到京郊的農戶都在議論此事,若說沒人推波助瀾,那他肯定是不信的,他估計這事在等一個高潮,一個更重磅的炸彈。
到時若是皇上嚴懲孫家,那瑞王一黨必定損了元氣,可若不嚴懲孫家,瑞王一黨也會失了大半人心。
趕上休沐日,林飛羽約了懷澤去酒樓吃飯,聽著外頭說書先生已經把此事傳得神乎其神,林飛羽壓低聲音道,「懷澤,你覺得這事會如何收場?」
懷澤放下手裡的茶碗,湊到林飛羽耳邊,「瞧著吧,孫朋偉的髮妻馬上就要主動出擊了。」
林飛羽眼睛瞬間瞪大,他是何等聰明之人,怎能不理解懷澤的意思,懷澤半靠在椅背上,只輕輕默念一句,「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皆如此,此消彼長才是常態。」
事實證明,懷澤的預感沒有錯,三日後,也就是大朝會召開的前一天,孫朋偉的髮妻吳氏向府衙遞上訴狀,狀告孫朋偉寵妾滅妻,京城的輿論一下子被引爆了,這下輿論徹底倒向端王一黨。
皇上依舊僵持著,可抵不過群臣的一次次求見,據說皇上當夜便嘔了血,這消息自然也是端王傳出來的,最終在太后和皇后的「勸說」下,皇上頒布聖旨,革了孫朋偉的爵位,隨即昏迷不醒。
此次端王大獲全勝,以許竟為首的端王一黨順勢彈劾了數位瑞王一黨的官員,一時間大朝會成為角斗場,官員們你來我往,懷澤都有些懷疑,要不是顧忌著禮儀,群臣怕是就要打起來了。
面對如此亂象,懷澤無比懷念平靜安寧的秦州,他雖然離開了秦州,但觀棋和明棋會定期向他提供秦州的情報,每次讀到他們的信,懷澤就更想念秦州一分。
自懷澤和常寧分別入手了皮貨和氈毯生意,他們的小金庫也越來越豐足,兩人也合計著要給聞芝攢嫁妝的事。
其實常寧自聞芝出生開始,便陸陸續續攢了一些,但多以物件為主,除了這些最關鍵的是銀錢和陪嫁的人戶,陪嫁的人戶自然得由常寧操心,不過這銀錢的事就得懷澤出大頭了。
懷澤盤了盤家底,他只有這一個姑娘,肯定得把一半家底給她,老太太當初給了自己些田產和幾處鋪子,到時候也平分給兩個孩子,懷澤把算好的數字給常寧看,常寧點點頭,這個嫁妝已經足夠體面了,自己再添幾件貴重物件,到時候即便女兒高嫁,也算是有了底氣。
左右如今距離女兒出嫁還有幾年,還能再攢些,聞芝如今才十一歲,最起碼能再留個五六年,到時候他們再努把力,定然得給女兒尋門好親事,嫁得風光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