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今日府里這麼熱鬧,怎麼也沒人通知我?也是,如今我們家不成了,世人見風使舵,還有誰能瞧得上我們。新𝟲𝟵書吧→」
一個尖刻的聲音打破了屋裡的和樂氣氛,隨即一個身著淡藍色牡丹花綾長襖的婦人走進來,頭上的釵環碰撞,整個人就像個巨型的首飾架,很是誇張華麗。
「你又在說什麼胡話,不過是因你近日事多,當著這麼多長輩的面,休要放肆。」
開口的正是坐在上首的秦老太太,她言語中除了責備還有羞愧之意,自家兒媳這般沒有規矩,她臉上也有些掛不住。
「母親說哪裡話,葉家世代書香,哪個不是最寬宏知禮的,怎會和我一個婦道人家計較,嫂子說是不是啊?」
懷澤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這位秦舅母相當潑辣彪悍呀,臉皮也夠厚,想到這裡他突然有些忐忑,他未來大嫂,不會也是這般性格吧。
若真是如此,估計聞家後院不會安寧了,大娘子是個火爆的脾氣,再對上個潑辣的兒媳婦,這個畫面想想就覺得頭疼。
葉舅母瞧著鬧得太不成樣子,趕忙拉著秦舅母坐下,今天這樣的場合,不好鬧得太難看,然後她使了個眼色給後面的嬤嬤。
剛一落座,秦舅母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又是一陣長吁短嘆。
「葉家的茶果然不同一般,這般好茶水估計我家只有逢年過節才能拿出來,都說咱們是親戚,我們秦家以後還得多靠嫂子幫襯才是。」
這話說得極難聽,屋裡許多人臉上都有些掛不住了,但是礙著秦老太太在場,也不好駁秦家的臉面。
「弟妹說哪裡話,你家哥兒讀書有成,以後有無盡的福分等著你,我們不過是親戚,哪有親生的兒子兒媳貼心。」
葉舅母同樣出身大家,父母兄弟都是純良知禮之人,也是頭回見到這般無賴的人。
聽葉舅母說到兒子讀書,秦舅母挺直了腰杆,在秦舅母的認知里,都說相夫教子,她丈夫雖然不成器,但那也是老太太沒教好,她的兒子可是讀書有成,足見自己這個母親做得很好。
「這話說得是,我家哥兒有出息,日後封侯拜相也是有的,何須去攀附什麼旁人……」
秦舅母的話說到一半,被丫鬟的稟報聲打斷了,她本想趁此發作一番,聽到是自己女兒來了,表情一怔,低下頭只顧吃茶。
「母親,你這風寒還沒好利索,小心過了病氣給諸位長輩。」
女子的聲音清脆文雅,無形透露出一股貴氣,懷澤瞧著屋裡的人表情俱是一松,便對來人愈發好奇。
那女子一舉一動都是大家風範,行走之間頭上的釵環半分未動,她雖然穿著簡單,但無形就透出端莊高貴的感覺。
原來這就是他未來的大嫂,秦書賢了,看來葉舅母的書信的確沒有誇張。
秦舅母還想說話,被自家女兒一個眼神過去,只能訕訕地閉了嘴,恨恨地咬一口糕餅,再不發一言。
懷澤暗嘆,這位表姐真是好修養好本事,簡直和自己的母親形成鮮明對比,果然是秦老太太教養出來的,難怪就連葉舅母的來信都連連誇讚。
只是可惜在這個時代,女子的奮鬥空間實在太小,娘家和夫家基本就確定了女子的未來生活。
屋裡的氣氛重新恢復了和樂,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秦書賢和長輩們依次問過禮,然後從袖子裡拿出兩個錦囊,分別遞給思潔和懷澤。
「這兩位就是姑祖母家的弟弟妹妹吧,果然生得玉雪可愛。」
瞧見女兒出手這般闊綽,秦舅母一下子站起來,觸及女兒的目光,又不敢發作,只能把手裡的核桃捏得咯吱作響。
懷澤看了看自己祖母的臉色,看她用慈祥的目光注視著這位表姐,才收下了錦囊,規規矩矩地行禮謝過。
看來祖母對這位表姐頗為滿意,長相性格都沒得挑,唯一的缺憾大概就是家世了,不過要是表姐的家世很好,怎麼也輪不上自己病弱的長兄了。
今日這般的場合,根本沒有他們這群小輩說話的份,懷澤規矩地坐在祖母旁邊,一句多的話都沒有,只有提到他的時候才會笑著應和兩句,倒是讓一眾大人們驚奇不已。
這麼大的小男孩是最調皮的,葉舅母記得葉禹小的時候,簡直就是個皮猴子,一刻都坐不住,讓他寫兩頁大字,能磨磨蹭蹭一個下午。
如今瞧見乖巧的懷澤,喜愛得不行,連連送了他好多禮物。
老人家到底年歲大了,精力不濟,說了半晌話也是累了,葉舅母細心瞧見,趕忙招呼婆子丫鬟扶著幾位老太太去後面休息。
祖母和二姐姐住在後院,而懷澤則和表兄一起住在前院,位置就在葉禹旁邊,他們無論是一起讀書還是玩耍都更方便些。
因著長輩們都去休息了,葉禹小同學充分發揚主家精神,拉著懷澤去後院釣魚。
葉家有兩處池塘,一處在前院,面積更大些,中間還有個涼亭,不過在這裡遇到生人的概率太大了,還有一處在後院,雖然面積小些,但旁邊有座假山,還可以遮蔽一下中午的太陽。
葉禹果斷選擇了小池塘,讓小廝準備好工具,興沖沖地拉著懷澤往後院去。
懷澤一瞧這個架勢,就知道表兄定然是經常釣魚的,不光魚餌很專業,就連小凳子都是特製的。
葉禹還往懷澤頭上扣了一頂帽子,如今蘇南正是深冬時節,但太陽照在身上還是暖洋洋的,到後面,葉禹乾脆倚靠在假山上,眯著眼睛快要睡著了。
懷澤也學著他的樣子,享受著舒適的休閒時光,自從讀書開始他已經許久沒有這般放鬆了。
在聞家他總憂心懷源找他的麻煩,如今在葉家,有熱情真誠的表兄,長輩們都十分溫和,便也少了很多顧忌。
就在他們昏昏欲睡的時候,假山前頭忽然傳來爭執的聲音,兩個男孩瞬間驚醒,面面相覷。
懷澤正想咳嗽兩聲,表示他們的存在,免得有偷聽之嫌,卻被葉禹捂住了嘴。
葉禹搖搖頭,又回到剛才閉眼的狀態,懷澤明了,裝出一副睡著的樣子,耳朵卻豎起來仔細分辨著來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