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二將納降
張郃渾身浴血,好不容易殺退楚軍,給袁軍主力的撤退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
他剛剛與高覽匯合,尚且來不及卸下甲冑。
一陣寒風吹來,已經被鮮血浸透的衣服外面都開始結冰,張郃渾身哆嗦,只感覺冰冷刺骨。
他並未第一時間跑進營帳換衣取暖,而是想到:「如此天氣,我穿的比普通士卒更厚實都承受不住,更不用說是麾下的將士們了。」
念及於此,他當即對著身旁副將說道:「傳令下去,命將士們速速更換衣物,而後前往營帳之內取暖。並且讓人熬好熱湯,務必要減少士卒生病的數量。」
寒冷的冬天,又處於戰爭時期,一旦生病後果將不堪設想。
張郃作為河北良將,素來體恤士卒,目光亦是非凡,這才能夠第一時間想到好生安頓剛剛廝殺歸來的將士。
想通這些以後,張郃心急如焚,就打算派人速速前去向袁紹示警,讓水師務必要小心謹慎,避免被楚國水軍偷襲。
大軍行了兩日,由於缺衣少糧的緣故,將士們全都怨聲載道,張郃趁機召集麾下將校,謂眾人曰:「歷陽乃揚州舊治,城郭高大,防守嚴密,以我們這點兵力,如何能夠攻下?」
張遼屯兵廬江郡多年,雖然也保證了揚州北方的安定,終究還是想要立下戰功。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獨自領兵的機會,張遼自然非常興奮,點齊兵馬以後,就率軍追上了張郃麾下的兵馬。
「此前有沮監軍在朝中為吾等說話,吾等在趙國才能有一席之地。現在就連沮監軍亦被免職下獄,吾等此次縱然不死於攻歷陽之戰,早晚亦會死於朝中內鬥。」
「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袁氏既如此相待,吾等何不棄暗投明,直接引兵投靠楚王殿下?」
「況且軍中缺衣少糧,現在又是天寒地凍,行軍兩日已經折損了數十名兄弟。」
眼看有人出言反對以後,又有幾個將校蠢蠢欲動,張郃當即目視自己的心腹將領。
話分兩頭。
他本以為,糧草輜重在盱台被焚毀殆盡,就已經夠糟糕了。
「儁乂,你不覺得這件事情頗為蹊蹺嗎?」
假如糧草沒有被焚毀,張郃大不了下令撤退到能夠獲取木材的地方,待休養生息以後擇機再戰。
張郃將所有的事情都聯繫在一起,繼而不由感覺背脊發寒。
看到眾將校的情緒都被帶動了起來,張郃、高覽二人心中暗喜。
「吾等浴血廝殺,為大軍斷後,卻終究抵不上奸佞小人搖唇鼓舌!」
周琦相信以張遼的本領,無論張郃有什麼打算,最後都會以失敗告終。
高幹作為袁紹外甥,又是兗州陳留人氏,並不算潁川派系,反而屬於皇親國戚,於派系之爭中常常超然物外,因此對於張郃等人並沒有太大敵意。
高覽道:「若能勸說眾人一同歸楚,自然再好不過。如若不然,再殺人立威不遲!」
張遼正打算以騎兵騷擾袁軍,卻是忽然看到有一個打著白旗的騎兵縱馬而來。
張郃急忙說道:「歷陽乃揚州舊治,城郭高大,防守嚴密。莫說我二人本部兵馬不足一萬,縱然興兵十萬前去攻城,短時間內恐怕也極難克之!」
張郃沉默半晌,而後咬牙道:「此戰楚國所謀甚大,袁本初能否返回河北尚未可知。吾等可提前派人前往河北,讓家眷先躲藏起來,等到袁軍兵敗以後,只要楚王殿下發話,誰敢害你我家眷性命?」
「吾此前與元皓先生略有交情,若有元皓照應,以楚王殿下之雄才偉略,憑藉你我二人本事,何愁不能幹出一番事業?」
等到楚軍準備焚毀袁軍糧草之際,壽春守軍再故意以冷水淋透楚軍的衣物,在楚軍早就堅壁清野的情況下,無力烘烤衣物的袁軍,最大的敵人就會是這種惡劣的天氣。
張郃甚至能夠斷定,楚國水軍必然會重新奪取淮河的制水權,以切斷袁軍主力撤退的後路。
「好周密的算計,好狠毒的計策!」
「轟!」
沒有了糧草與禦寒之物袁軍,早晚必然全線潰敗。
「如今天寒地凍,衣服又厚,晾曬數日都不能幹,恐怕大多數士卒都沒有能夠更換的衣物了。」
他越想越氣,而後咬牙切齒的說道:「沮監軍臨危受命,沉著指揮,才讓數十萬大軍沒有一舉潰敗。」
「此等昏君,早晚必被楚王所擒!」
想通一切的張郃,忍不住咬牙切齒的說道。
卻見張郃上前伸出雙手子在空中虛按,示意眾人安靜,隨後沉聲說道:「諸位兄弟跟隨張某多年,哪個不是身經百戰,戰功赫赫?」
「況且如今我軍缺衣少糧,後面又有楚國大軍窮追不捨,自保尚且不虞,又如何能夠破城奪糧?」
不得不說,袁紹在河北多年,終究還是頗有名望。
殺人者手持染血利劍,對著眾人厲聲喝道:「張將軍素來待吾等不薄,有敢違逆張將軍者,先問問某手中利刃應否!」
張郃臉色陰沉的說道:「有何蹊蹺?必然是辛毗那廝在陛下面前進讒言,以致吾等受到了猜忌!」
張郃也是一位殺伐果斷的將領,既然已經決定投靠楚國,自然不會再心慈手軟。
「鏘!」
「噗通!」
高幹的話,宛若一道晴天霹靂般在張郃、高覽二人耳中炸響,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絕望。
「楚王殿下雄才偉略,極擅用人,吾欲引兵去投,諸位兄弟可願一同前往?」
他們本就對袁紹的安排感到不滿,現在行軍又如此艱難,就連這些將校每日都吃不飽飯,眾人自然是越發怨聲載道。
二人定計完畢,當即率領本部兵馬離開大寨,做出南下前去攻打歷陽的假象。
張遼聞言,不由大吃一驚,暗道:「袁軍雖然糧草被焚,卻根基未損。張郃、高覽皆為河北名將,在趙國位高權重,為何會突然投降?」
可是僅憑這數千兵馬,在缺衣少糧的情況下,又怎麼可能打得下歷陽?
心中雖然疑惑,周琦卻也不敢怠慢,當即讓張遼率領三千騎兵前去馳援歷陽,並且尋機吃掉張郃麾下的數千袁軍。
張郃、高覽聞言,盡皆臉色大變。
張郃大喜,當即說道:「所謂事以密成,語以泄敗。投楚乃是大事,難保麾下有人不願相隨,你我且秘密調來心腹甲士,再聚集麾下眾將校商議此事。如有不從者,一併斬之!」
按理來講,落入此等境地的袁軍,不是應該想盡辦法撤退才對嗎,為何會突然分兵南下?
也不是沒有人猜到張郃打算前去攻打歷陽,搶奪糧草。
「至於斷後兵馬,交由本將統領即可。」
「此間莫非有詐?」
高幹聞言收了詔書,將之遞到了張郃手上,嘆道:「吾知其中困難重重,然陛下已經頒布詔令,還請兩位將軍領旨吧。」
卻說張郃、高覽引軍南下的舉動,反倒是引得周琦及其麾下文武頗感迷惑。
高覽聞言大驚,急忙喝道:「儁乂慎言!若被別人聽去奏稟陛下,你我豈非性命不保?」
「然吾等於前線廝殺,卻終究抵不過朝中奸佞搖唇鼓舌。」
副將道:「楚軍撤退之際堅壁清野,莫說是農舍之中的秸稈,就連附近的草木都被焚毀一空,以致吾等沒辦法獲取到足夠的取暖之物。」
「萬萬不可!」
利劍出鞘,發出鏗鏘之音。
方才出言反對的那名將校,感受著心口傳來的疼痛,最後只覺眼前一黑,身體當即直挺挺倒了下去。
有人開始抱怨,自然就引起了許多人的跟風。
若易地而處,張郃就會不間斷派兵前來騷擾,不斷消耗袁軍的體力與精力,不讓他們安心撤兵。
他可以肯定,養精蓄銳許久的楚軍,絕不會給自己喘息之機。
利刃入肉。
副將聞言,臉上卻是露出了為難之色,道:「此前攻城之時,楚軍居高臨下從城牆上往下潑冷水,以致許多將士的衣服都已經濕透。」
「吾等無愧於趙國,陛下卻對吾等多加猜忌,如今更是欲置吾等以死地。」
隨著此人話音落下,當即就有數百名全副武裝的甲士圍攏而來,虎視眈眈的盯著眾人。
利刃拔出,鮮血噴濺而出。
張遼心中疑惑,急忙命人上前截住那名袁軍騎士,這才得知對方居然是代表張郃、高覽前來請降。
「孟子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
高覽聞言頗為心動,卻還是猶豫道:「話雖如此,然吾等家眷皆在河北,若就此投靠楚國,他們豈有活路?」
高幹輕聲說道:「沮監軍勸陛下放棄廣陵郡,儘早撤兵。陛下以沮監軍畏戰為由,欲奪其半數兵權。沮監軍大怒,當面頂撞陛下,直斥陛下若不早做決斷,必然全軍覆沒。」
可是現在,袁軍糧草斷絕,只能儘早撤退,否則沒被凍死也會餓死在廣陵郡。
「陛下大怒,削其所有官職,將之下獄。」
張郃話音剛落,就有一名將校大聲喝道:「君臣不事二主,況且陛下賢明,只是一時受小人蒙蔽而已。將軍此時率領吾等前去投靠楚國,豈非要陷吾等於不忠?」
張郃鋼牙緊咬,雙拳緊握,手背青筋暴起,顯然已經憤怒到了極點,卻仍舊強行壓制住了怒火。
他強忍住憤怒接下了詔書,交割完兵權以後,就與高覽前去清點本部兵馬。
現在看來,更糟糕的事情還在後面呢。
他已經能夠肯定,眼前的一切楚軍早就算計好了,先是詐敗讓出廣陵郡,而後誘敵深入將袁軍主力吸引到壽春。
然而,張郃尚未派人離去,就看到高幹持節而來,對著張郃、高覽沉聲說道:「陛下詔令,今糧草被焚,我軍急需補充糧草。楚軍於歷陽城中屯糧甚巨,命張、高二將軍率領本部兵馬奔襲奪城,收繳糧草,以解我軍之困!」
張郃臉色變幻不定,而後忽然壓低聲音說道:「吾觀袁氏氣數已盡,反觀楚王殿下雄才大略,有雄主之資,就連元皓此等直臣都能被委以重用。」
張郃聞言,卻是冷笑道:「陛下此時派吾等前去攻打歷陽,難道就不是讓吾等送死?」
「沮監軍之兵馬,如今都歸辛佐治、逢元圖二人統領。」
「如今天氣這般寒冷,將士們取暖的木材尚且不足,又如何烘烤衣物?」
眾將校見狀,不由心中大驚,急忙拜倒於地,道:「願隨將軍投楚!」
張郃的這番話,頓時讓眾人臉色大變。
張遼本來駐守在廬江郡,自從主戰場轉移到揚州以後,周琦也將之調了過來。
他雖然有些為張郃等人鳴不平,卻更知道自己所忠者乃是何人。
高覽看向正努力壓抑住憤怒的張郃,忍不住出言問道。
「似沮監軍此等賢才,都因奸佞攻訐而被罷官下獄,此等昏庸不顧將士死活之君主,吾等還要為其效死嗎?」
高覽沉默不語。
「若再這麼下去,恐怕吾等尚未抵達歷陽,軍中兄弟們已經要折損大半了!」
張郃手按劍柄,目光如電的看向眾人,厲聲喝道:「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袁氏待吾等如犬馬,吾等自可另擇明主!」
「噗!」
張遼心中起疑,不敢貿然接受投降,一面急忙派人回報周琦,一面要求張郃、高覽二人親自前來自己軍中商議投降事宜。
張郃鋼牙緊咬,仍舊抱著僥倖心理問道:「沮監軍難道沒有向陛下勸諫嗎?」
張郃聞言心中大驚,急忙問道:「為何不讓將士們在夜間休戰之際烘烤衣物?」
眾將校聞言,皆面露難色,有些人更是憤憤不平的說道:「吾等跟隨將軍浴血廝殺,不僅沒有得到應有的獎賞,反而被故意派去送死,簡直欺人太甚!」
最先開口者,自然是張郃秘密授意的心腹將校。
張郃聽到這裡,心已經沉到了谷底。
「嗤!」
看到張郃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高覽也不再猶豫,當即說道:「如此就依儁乂所言!」
在張遼看來,無論張郃、高覽究竟是否真心投降,都未必敢於親自前來自己軍中。
自己只要先拖延一段時間,等到楚王殿下的回信即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