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駕崩,矯詔
鄴城,趙國皇宮。
不斷咳嗽,病情越發嚴重的袁紹,顯然已經病入膏。
他之所以撐到現在,追根究底還是放不下自己所打下來的家業,擔心自己病逝以後趙國會被楚國吞併。
除此之外,他還在猶豫究竟該立何人為太子。
數子之中,若論才學以及在軍中威望,當屬長子袁譚最為合適。
袁譚年齡最長,自袁紹占據冀州以來,就隨其南征北戰,在袁紹平定河北的過程中屢建戰功。
再加上袁譚乃是長子,因此趙國有許多文臣武將都認為應該立袁譚為太子。
只不過,三子袁尚姿容甚美,頗似袁紹年輕之時,也最得袁紹喜愛,因此在袁紹心底,還是希望能夠立袁尚為太子。
奈何自古以來,長幼有序,嫡庶有別,如果立袁尚為太子,必然會有極大阻力。
特別是出身世家大族的袁紹,更是不敢隨意違背這種傳統。
正是為此,袁紹才猶豫不決,遲遲沒有立下太子以安人心。
他也是能拖就拖,等到實在拖不下去了,再立袁尚為太子,彼時袁譚遠在青州,鞭長莫及,也只能接受事實。
「陛下,楚王派人送來一物!」
就在此時,內侍拿著一份精美的禮盒,恭恭敬敬的走了進。
面容枯槁的袁紹微微抬了抬眼皮,有些疑惑的問道:「可知周子異所送者乃是何物?」
內侍道:「來使未曾告知。」
袁紹聞言反倒是來了興致,道:「且將錦盒打開。」
內侍領命,待打開禮盒看到了裡面的血書以後,不由臉色微變。
袁紹感覺到不太對勁,出聲問道:「裡面究竟何物?」
內侍有些戰戰兢兢的說道:「好像是一封血書!」
袁紹皺眉,命令內侍送上血書,待看完裡面的內容以後,感受到了沮授如泣如訴的告白與控訴以後,也不免心生愧疚。
沮授的忠誠他何嘗不知?
然而以沮授在河北的影響力,除了袁紹自己以外無人能夠壓制,未來一旦生有二心,後果將不堪設想。
最重要的是,沮授也認為袁紹應該立袁譚這位嫡長子為太子,這才讓袁紹下定決心將其送走。
饒是如此,袁紹在得知沮授寧可割腕自盡寫下血書,也要自證清白以後,亦不免有些後悔。
「嗯?」
正在愧疚後悔的袁紹,忽然將那封血書翻轉過來,待看到上面所寫的十四個字以及上面蓋的印章以後,頓時感覺血氣上涌,呼吸困難。
他急劇咳嗽了幾聲,忽然吐出一大口鮮血,而後兩眼一黑轟然倒地。
「陛下!」
「陛下!」
「陛下!」
內侍見狀駭然失色,一面大聲呼救,一面上前想要扶起袁紹。
不多時,御醫就已經急匆匆趕來,只是當他們探完袁紹鼻息以後,卻都臉色大變,繼而有些恐懼的說道:「陛下,駕崩了!」
由於袁紹身體不好的緣故,因此御醫居住的地方本就距離袁紹很近,所以來的最快。
袁紹駕崩的消息剛剛傳出去,全副武裝的袁尚已經帶著親衛,以及審配闖了進來。
他手握劍柄,環顧屋內御醫,厲聲喝道:「父皇緣何無故駕崩?」
一名年邁的御醫戰戰兢兢的說道:「陛下本就身體欠佳,再加上受了刺激,這才氣血攻心吐血而亡。吾等得到消息過來之際,陛下已經仙去了!」
袁尚當即將目光放在了那名內侍身上,厲聲喝問道:「無緣無故,父皇為何會受刺激?」
內侍戰戰兢兢的奉上了那封血書,指著背面那句話說道:「陛下正是看完這句話,才吐血而亡。」
袁尚接過血書,看完「竭忠誠以事君兮,反離群而贅肬」這句話,卻是有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
站在袁尚身後的審配見狀,對著袁尚說道:「公子可否讓在下看看?」
袁尚自然不敢得罪這位位高權重的重臣,當即雙手捧著血書遞了過去,道:「正南請看!」
審配作為土生土長的河北人氏,名望雖不及田豐、沮授,卻也差不了多少。
最重要的是,他在立太子這件事情上與沮授有了些許分歧,認為大公子袁譚驕奢淫逸,無有人君之風,反而希望袁紹能夠立袁尚為太子。
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沮授在被發配到襄陽以後,審配也得到了袁紹的重用,成為了河北派系的頂樑柱。
如今袁紹駕崩,太子之位尚未議定,袁尚自然不敢得罪審配。
審配先是看了周琦寫上去的那句話以及上面的印章,而後又將血書翻轉過來,仔仔細細看完了裡面的每一句話。
看著看著,審配也不免有些揪心,甚至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他雖與沮授在立何人為太子上有所分歧,終究同屬河北派系,自然為沮授的不公平待遇感到不忿。
然而,他終究是既得利益者,若非沮授離去,審配也沒資格代替沮授在河北的位置。
「正南可是看出了什麼?」
就在審配心中五味雜陳之際,卻是聽到了袁尚的詢問,他抬頭嘆道:「這封血書既是沮公予自表忠心,也是在勸諫陛下莫要聽信讒言,可謂是泣血求告,令人動容。」
「若吾所料不差,真正讓陛下氣血攻心以致當場駕崩者,應該是血書背面楚王所寫那句話?」
袁尚有些疑惑的問道:「正南何出此言?」
審配暗嘆袁紹無知,表面卻仍舊恭恭敬敬的說道:「這句話出自屈原之《惜誦》,乃是屈大夫上書給楚懷王為己自辯,全文大致是說楚懷王聽信奸佞之言,卻將忠臣之士當做疥瘡毒瘤,不予重用。」
「陛下常自比孟嘗君,然今有公予上血書自辯,若僅僅如此,也不至於讓陛下怒氣攻心。」
「奈何楚王卻引用這句話,將沮公予比作屈大夫,而將陛下比作楚懷王,這才讓陛下怒氣攻心,吐血而亡。」
這個時代,對於很多人而言,名聲往往比生命更加重要。
楚懷王什麼成色不用多說,自戰國至如今,不知多少人為屈原扼腕嘆息。
周琦現在卻把審配比作屈原,把袁紹比作楚懷王,那可是真正的殺人誅心啊,甚至比當面痛罵袁紹祖宗十八代都更狠毒。
對於袁紹這種愛惜羽毛的人而言,又如何接受得了?
袁尚聞言,當即勃然大怒,憤恨的說道:「周琦那廝欺人太甚,吾當發兵討之,為父皇報仇雪恨!」
「公子萬萬不可!」
審配卻是急忙攔住袁尚,勸道:「陛下新崩,朝堂不穩,並不適合節外生枝。」
「且楚國實力強盛,只可為援不可為敵,若貿然興兵攻之,乃取禍之道也。」
「且國不可一日無君,如今河北人心惶惶,當有新君繼承大統,方能穩定人心。」
袁尚這才醒悟,而後有些為難的說道:「可是父王去的太急,尚未立下傳位詔書,如之奈何?」
審配環顧屋內的內侍以及眾御醫,眼中閃過一道狠厲之色,道:「這些人照顧不當,以致陛下駕崩,罪不容誅,當盡數殺之!」
內侍以及御醫們聞言全都大駭,急忙跪伏於地,告饒道:「公子饒命!」
袁尚雖不知審配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卻也沒有絲毫猶豫,根本不顧眾人求饒,直接命令親兵將這些人盡數斬殺。
眼看屋內只剩袁尚親信,審配才不急不緩寫下了一封傳位詔書,而後找到傳國玉璽,重重的蓋了下去。
他雙手捧著那封詔書,恭恭敬敬的走到袁尚身旁,道:「詔書在此,公子當順天應民,繼承大統!」
「敢有違逆先帝遺詔者,當以叛亂罪盡數殺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