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伴隨著禁軍的呼聲,那馬車如期停在了郭府的門前。💢🐳 6➈𝕤𝓱υ𝔁.𝐜Ỗᗰ ♔★
馬車之上的蕭寧,打開了車簾,緩緩下車,看向了這座已經顯得有些老舊的府邸。
今天的郭府,顯得格外冷清。
曾幾何時,這裡也曾門庭若市,前來拜訪者絡繹不絕。
想當年,蕭寧也曾在這裡,無憂無慮的度過了一段愜意時光。
那時候的郭府,像極了一個風華正茂的中年人。
可如今,儼然一副風中殘燭的老婦人韻味了。
在那郭府前,一個看起來有些佝僂的身影,正靜靜的站在那裡。
郭儀。
今天的風有些大,以至於他正不斷地咳嗽。
站在風中,他削瘦的身形,看起來似乎隨時都會被吹倒一般。
在他的身後,一個衣著布衣的清麗女子,正拿著一件厚厚的袍服,跟在郭儀的身後。
這個女子,蕭寧知道。
她是郭儀在京城的養女,名叫琉箐,從小受教於儒門,胸有溝壑,城府極深。
如今,名列天機山謀士榜的第九位。
是天機山謀士榜前十里,唯一的一個女人。
這會,她正站在郭儀的身後,在對方咳嗽時,便幫其輕輕拍打一番對方的後背。
兩人的動作很是自然,顯然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
這是他們二人很是隨意的下意識動作。
期間,二人的目光,一直都落在停在了郭府門口的那幾輛馬車之上。
尤其是琉箐,她的目光柔和又平靜,就那樣打量毫不遮掩的打量著蕭寧,似乎要將其看穿一般。
自從和蕭家解除了婚約之後,郭儀已經許久沒有見過蕭寧了。
盯著從馬車上走下的蕭寧,郭儀微微有些皺眉。
哎。
自己早該想到的啊,當年那個紈絝小子,如若不加以引導,總有一天,會變本加厲的。
如果他年幼的時候,自己可以多加管教,儘可能將他引入正途,那該多好啊?
郭儀嘆著氣,行禮,接旨。
當蕭寧將那鼠、狼兩個木雕,遞到他的手中時。
他本就虛脫的軀體,毫不受控制的劇烈顫抖了起來。
「老臣,謝陛下隆恩。」
接過木雕,郭儀重重的說了一句,接著就是一番劇烈的咳嗽。
見狀,琉箐只是輕輕地盯著蕭寧,抿了抿嘴,終究沒有多說什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接著。
二人就將蕭寧迎進了府內。
期間。
無論是府門口,還是府內的院落,蕭寧一直保持著一副戲謔的表情,說起話來,如同那凌冽的寒風,讓人聽了為之心寒。
郭儀聽了他的話,都是一臉的失望和沉痛。
琉箐則是一成不變的撲克臉,看不出喜怒。
她的目光,則是一直落在蕭寧身上。
進了郭府,來到了正廳後。
那郭儀暫且去了偏房。
他是他的管家將其喚走的,說是喝藥的時間又到了。
如今的郭儀,似乎每日要服用五六次藥湯……
期間,琉箐還幫著去煎了一下藥,之後便先回了正廳。
此時的正廳,只有蕭寧一人正在靜靜等待。
郭儀讓琉箐過來,自然是陪客的。
琉箐走進門後,淡淡的看了蕭寧一眼,繼而筆直的朝著蕭寧走了過去。
「我有幾句話,想要對你說,可以麼?」
琉箐的聲音有些低沉,聽起來毫無感情。
目光柔和,一副徵求蕭寧意見的樣子。
琉箐從小被郭儀收養,繼而就被儒門中的大人物收為了徒弟。
因此,無論是蕭寧,還是郭芷,他們都很少和琉箐有過過多的接觸。
如今,首次接觸琉箐。
蕭寧不由得覺得,這個不愧是受教於儒門啊,的確很有聖人風範。
要知道。
人家可是天機山謀士榜排行第九的高人啊。
可是,就是這樣的人,對上自己這個紈絝王爺,竟然還能保持一副平易近人的樣子,絲毫沒有任何高高在上的架子,那可是很難得啊。
在平時。
不要說這等身份的人了,哪怕是個什么小將軍,怕是都瞧不起自己這個紈絝王爺。
「哦?姑娘請說!」
蕭寧見對方這個態度,喝了口茶水,接話道。
「我希望,你能對郭大相的態度好一些!」
「為何?」
「因為,一直以來,你都錯怪他了!當年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而且,郭大相從來都不曾虧待過你。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
「哪怕是今日今時,就在這一刻,郭大相都還在為了你的事情殫精竭慮。」
「因此,我希望你可以手下留情,不要為難郭大相。」
琉箐面無表情的說著,目光堅定。
對此,蕭寧只是攤了攤手,點頭道:
「這些事,我都知道,就不勞琉姑娘費心了。」
聞言,對面的琉箐看見蕭寧這副樣子,不由得愣了一愣,低下頭看上去像是在思索。
接著,她再次開口:
「公子知道?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琉箐本也不該再多言。」
「但,聖人之道曾說,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琉箐只是一介小女子,自然沒有對人說教的道理。」
「但是,郭大相為了如今陛下的處境,真的可以說得上是精疲力盡了。」
「如果陛下懂得醫術,應該可以看出,郭大相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
「因此,希望陛下在郭大相的事情上,可以慎之又慎。」
她說完這些,不再開口,重新掛上了那副撲克臉。
直到見那大堂門口,郭儀已經拖著自己的軀體,緩緩挪了進來。
她才連連上前,攙扶著郭儀走進了正堂內。
進入正堂後,郭儀來到了蕭寧身邊,先是給蕭寧倒了一杯茶水,後才開口道:
「蕭寧啊,我知道,你心裡對我,有諸多怨恨。對於這些事,我也不打算解釋什麼,就當是老夫的錯吧。」
「我與你父親,曾經畢竟親如兄弟。我想,今日,你我可以談君臣。」
「但是,我希望你我之間的君臣之道里,可以加上我與父親的這層關係。」
「就暫且,讓我當個年邁的叔父吧。」
郭儀嘆了口氣,繼續道:
「你的聖旨,我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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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你對我有怨恨,你想讓我用這等方式,給你賠罪!」
「可以,我答應你。我可以效仿那比干,將心剖給你。」
「只是,我希望在這之前,你可以聽聽老夫的這席話。」
「你要知道,這大堯的朝廷,這大堯的皇位,可從來不是那麼容易坐的。」
「既然坐到了這個位置上,你就要儘可能的得到清流們的扶持才行。」
「靠著那穆起章,終究不是長遠之道!身為皇帝,你就要收一下你以往的那些小性子了。」
「你要明察是非,分清忠奸。要賞罰分明,心有大略。」
郭儀一條一條的敘述著,看起來是要把昨日跟蕭寧說過的事情,再次給其講一遍。
「還有那裴十繼這一眾老臣,這些老臣可以說,是朝中唯一真正支持你的力量,對待他們,你一定要慎之又慎。」
提到裴十繼,郭儀很是惋惜的搖了搖頭。
這段說教,大約說了足足半個時辰。
一邊說著,郭儀還一邊將其寫在了之上。
看上去,就像是在留遺言一般。
說話間,他時不時的還咳嗽兩聲。
看得出,他的身體狀況,的確已經很不樂觀了。
「好了,陛下,老臣想說的,就是這些了。」
「這張紙,陛下留好。日後若遇到不決之事。想起來或許還能看上一看。」
郭儀說完,輕輕地將那紙上放在了太陽下晾曬。
墨跡未乾。
一時之間,正堂之內有些安靜。
就見那從蕭寧入府起,就一直在打量其的琉箐,緩緩走了到了蕭寧面前。
她目光堅定,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般,躬身道:
「陛下,義父說完了,小女子還有個請求。」
「但講無妨。」
蕭寧揮了揮手。
一旁的郭儀見狀,卻是阻止道:
「箐兒,謀士擇主,不可盲目!」
「當年,為父在婚約之事上,就曾犯過大錯,至今仍在彌補。」
「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實在是沒有任何道理的事情。」
「你是我郭儀的女兒不假,但你在擇主之事上,完全不可被這層身份所累!」
「當年,我為芷兒定下了婚約後,才明白了這個道理。所以,我在拼命地找補。」
「你雖然是我的養女,但在你的事情上,為父依舊不想讓你,因為為父和蕭家的關係,而去做一個違心的決定!」
「老夫想要幫助蕭寧,那是老夫的事情。你我都是茫茫世界中,有所羈絆的兩顆星。」
「兩顆星星,可以各自耀眼。」
「你完全不需要,因為老夫的行為,而去影響自己的決定。」
「更何況,你如今可是在天機山謀士榜上,排行第九啊。你的未來,大有可為!」
「你的身上,還背負著儒門的期望。所以,你萬萬不可衝動啊!」
郭儀還是了解琉箐的。
對方這才剛剛開口,郭儀已經阻止道。
卻見那琉箐,目光平靜的抬起頭,與之對視,道:
「義父,箐兒明白。箐兒做這個決定,跟義父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關係!」
「箐兒,是真心的打算,輔助陛下的。」
說著,琉箐又看向了蕭寧。
「小女子既然是天機山排行榜上第九的謀士,對於陛下自然是有所了解的。」
「儘管,陛下看起來有些荒淫無道,但小女子一直都很相信自己的眼光。」
「在儒山上時,我們就曾料想過未來六王爭霸的格局。」
「當初,師兄們還為六位王爺,紛紛做過一個評估。」
「陛下,是最後一位。同時,也是他們認為,在最終的亂戰中,完成一統最難的一位。」
「儒門的師尊和師兄,也希望箐兒可以選擇其他五王中的一個。」
「可是,小女子卻從來不這麼認為。」
「小女子是個極其看重眼緣和面相之人。儘管,在我們面前,陛下永遠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但我相信,陛下只是一頭在假寐的雄獅。小女子相信自己的直覺,並願意賭上這麼一成!」
「再說了,義父也知道,小女子身上背負著的,是我儒門的期待。既然如此,我又怎麼可能胡來呢?」
「因此,還請陛下,允許小女子成為幕僚!」
「陛下如今初登大寶,身邊怎麼能沒有謀士呢?更何況,箐兒是天機山謀士榜上,排名第九的謀士。」
「我相信,有了箐兒的幫助,你在這朝中,陛下應付起來那些老傢伙們,就會更容易一些。」
「退一萬步講,就算最後的結果,不如我們所想。有箐兒在,至少可以保陛下一個周全。」
「如此一來,義父這邊,你也可以徹底放心了。」
琉箐說完,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等待著蕭寧的答覆。
郭儀見狀,不由得嘆了口氣,搖頭道:
「箐兒啊,你又何必做到這等程度呢?」
琉箐聽完,只是釋然的一笑,如那搖曳在風中的小花般,道:
「人生在世,一切問心。選擇無關對錯,心之所向即可。」
「箐兒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那就是正確的。這是聖人,教給箐兒的道理。」
琉箐說完,又一次細細的打量了一眼,眼前的蕭寧。
事實上。
別看琉箐表面上,做這個選擇時,看上去如此的輕鬆。
事實上,琉箐做這個選擇的背後,是個很沉重的事情。
琉箐受教育儒山之上。
儒山的教義,講究的是出世。
加上如今百家爭鳴,各個學派之間,都在針鋒相對。
作為謀士榜前十名上,唯一一個儒家學派的人。
儒門對於琉箐,那可是抱著很大的希望的。
他們都希望,琉箐可以擇賢主,繼而成就大業,為儒家揚名。
繼而讓儒家在百家之中的地位,更上一步。
從這個角度來看,琉箐這次的選擇,可就是個下下之策了。
至於剛剛琉箐說的那些話,什麼相信蕭寧之類的,自然全是假話。
她,根本就是在胡來!
剛剛那些話,只是她輔佐蕭寧,讓郭儀放心的理由罷了。
作為天機山排行榜之上,排行第九的謀士,她又怎麼可能,看不懂蕭寧目前的處境呢?
可以說,加入蕭寧的陣營,這完全就是一條九死一生之路。
這件事,她自己心中,再清楚不過了。
不過,又何妨呢?
一切,問心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