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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幸運

2025-01-07 01:35:13 作者: 會摔跤的熊貓
  第374章 幸運

  「你,什麼意思?」

  褚果神色蒼白地注視著眼前的年輕男人。

  「沒什麼意思。」

  謝玄衣平靜道:「既然你已經覺察到了不對,那麼沒試過探索真相麼?」

  這十年。

  褚果的身份,被陳鏡玄壓了下去。

  書樓給了他一個太平人生,但這份太平註定不會持續太久,沒有平芝城寇亂,褚果一樣會遭遇其他意外。

  他是大褚王朝如今皇位的唯一繼承人!

  單憑這個身份。

  這一生,就不會平凡度過!

  「我—..—·

  褚果聲音顫抖,喃喃道:「那些夢,不是巧合?」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巧合。」

  謝玄衣低垂眉眼,輕聲道:「一場夢,夢到一次,或許是偶然,但夜夜入睡,都被同一場夢境纏繞——這便不會是巧合。」

  褚果深吸一口氣。

  他恢復冷靜的速度比謝玄衣想像中要快:「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

  謝玄衣抬起頭來,一字一頓道:「你只需要知道,我和前些日子馭劍降臨的『女子劍仙』一樣,出現在此,都是為了救你。」

  「所以—」

  褚果聲音變得沙啞起來:「我,也是褚人?」

  謝玄衣挑了挑眉,問道:「你夢到了什麼?」

  他知道書樓將褚果的身世,封鎖在了幻夢之中,隨著年歲增漲,神魂覺醒,

  幻夢封鎖會逐步消失。

  只是不知,如今這幻夢封鎖,解除到哪一步了?

  「我看到了一片花海。」

  褚果沉默片刻,緩緩說道:「花海正中,有一座鑲刻日月的威嚴寶座。」

  褚果很敏銳地注意到,花海,日月,寶座,這幾個詞出口之後-—----坐在輪椅上的那位,瞳孔收縮了一下。

  「這是哪?」褚果問。

  「修行者在天下掌控了數之不清的洞天福地,天元秘境。」謝玄衣儘量讓聲音平靜:「你夢到的大概就是洞天福地中的場景。」

  「你認識?」褚果再問。

  一向不屑說謊的謝玄衣這次沉默了。

  他的確認識。

  這是———.月隱界。

  當年褚帝邀請自己觀賞月隱界的景象,他失去了大部分記憶,卻唯獨記得這一幕。

  「或許。」

  謝玄衣想了想,緩緩說道:「我可能去過這地方。」

  本以為褚果會繼續刨根問底。

  但沒想到,這小傢伙問到這裡,便不再繼續。

  「沒想到這世上真的存在這種地方—·.

  褚果話鋒一轉,沒好氣說道:「老子已經被這夢境糾纏了好久-—-去年開始,便總是夢到同一個地方,這花海仿佛占滿了整個世界,無窮無盡,看不到盡頭。我如果去往其他方向,這幻夢便會將我拽回世界中央。最終我只能回到寶座之前,看著那把鑲嵌日月的破椅子。」


  那是皇座。

  謝玄衣張了張嘴,終究沒有開口將真相道出。

  看得出來,褚果似乎並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決定尊重這個少年郎。

  對方不問。

  那麼自己便不急著說。

  「夢裡還有其他的嗎?」

  「沒有了。」

  「不.——.不對—.」

  褚果頓了頓,皺眉補充道:「前陣子,我好像又看到了一道身影,他穿著明黃色的大袍,整個人像是被風吹起的炊煙,說來也怪,他離我並不遠,但我卻看不清他的具體面容,他似乎早就站在花海中央,等待著我的到來,他應該有話要對我說。」

  那很可能是你親爹。

  謝玄衣再次欲言又止。

  「那傢伙真的很討厭。」

  因為褚果幽幽開口:「裝神弄鬼,有話不能直說嗎?這場幻夢還要持續多久?」

  謝玄衣有些哭笑不得。

  他之前特意問過了陳鏡玄,這場幻夢徹底解封的條件,由於十年前陳鏡玄境界尚差一籌,於是這場幻夢由國師「言辛」親自布施,幻夢解開的關鍵不在於褚果的年齡,而在於褚果的神魂境界。

  這是一重咖鎖,也是一副盔甲。

  幻夢徹底解封。

  意味著褚果的「神魂境界」已經穩定,皇族血脈也正式覺醒,在書樓計劃中,這是將褚果接回褚國之後的事情了。

  「或許還要再過一段時間。」

  謝玄衣思片刻,謹慎道:「你的夢境會隨年歲增漲發生改變-—---或許過段日子,你就能看清那個男人的面容。如果你能和他說說話,說不定會有驚喜。」

  「驚喜?」

  褚果呵呵冷笑道:「狗屁驚喜,他是我爹啊?」

  謝玄衣再次沉默。

  這孩子,自己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了。

  「等等,真是我爹啊?」

  褚果反應極快,他瞪大雙眼,小心翼翼問道:「我是褚國修行宗門宗主的孩子?」

  得出這個結論並不困難。

  平芝城寇亂。

  那位女子劍仙救了自己一命,如今,又來一位年輕劍仙。

  前來搭救的都是修行者。

  那麼自己背後的勢力,必定是一座修行宗門,而且可能頗有規模。

  「算——是。」

  謝玄衣起了些許玩心,純粹是陪這孩子鬧騰,笑著給了一句回應。

  本來並不好奇的褚果,此刻開始好奇起來。

  「那....—·

  他再次小心翼翼問道:「我那不負責任的老爹,在褚國算是頗有勢力?」

  「頗有勢力。」

  謝玄衣沒有猶豫,點了點頭,給予了肯定的答覆。

  「這算什麼?苦盡甘來?」

  褚果覺得有些諷刺,過了十年苦日子,現在忽然告訴自己,不用再掩飾身份了?


  原來自己還是修行大宗的少宗主?

  沅州爆發兵亂,於是親爹派人來救自己了?

  「苦盡甘來?」

  謝玄衣也覺得有些諷刺。

  當然不是因為褚果的身世,而是這個小傢伙說的話。

  如果他真是某個修行宗門的少宗主,或許這個詞還算合適。

  可是·—

  如今聖后掌權,褚果這位「名正言順」的皇太子,這十年在離國顛沛流離所吃的苦,根本就不算什麼。

  待到回國,才是真正的苦難開始。

  念及至此,謝玄衣都有些不忍心說出真相了。

  「我也是見過『仙師』的。」

  褚果抬起頭來,神采奕奕:「與平芝城的那些仙師相比,你看起來要厲害許多————在修行界,你算是排得上數的人物嗎?」

  「勉強算是。」

  謝玄衣笑了笑,道:「友情提醒,我只是欠人人情,所以才來離國找你。」

  再說下去。

  褚果怕是要以為,自己是和前陣子的「鵝鵬」一樣,可以肝腦塗地的死士了。

  「不重要了——看來我沒有猜錯。」」

  褚果長長嘆息。

  這小謝先生什麼來頭,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自己十有八九,真是某個修行大宗的少宗主。

  「小謝先生,我暫且還不想離開桃源。」

  褚果深吸一口氣,道:「反正你也得養傷不是?有你在此,想必那些沅州鐵騎,也不算什麼麻煩。」

  謝玄衣知道,找到褚果之後,最好的選擇,就是抓緊時間,逃出沅州。

  只是如今沅州天羅地網。

  自己並未恢復修為,想要逃出此地,等同於痴人說夢。

  別說帶著褚果.···

  自己身旁還有密雲,鄧白漪!

  「我的確需要養傷。」

  謝玄衣平靜道:「今日坦誠相見,就是要告訴你,待我傷好之後,即刻動身.這一點沒得商量。」

  這幾日的「修行」,使得生之道則水漲船高,但距離圓滿,始終還差一線。

  這一線機緣,謝玄衣想求,卻也知道,不能強求。

  只要此身沉褪去,能夠自如行走,他便要開始準備離開了。

  「等等—」

  「沅州封鎖,該不會是因為?」

  褚果愜了愜。

  他忽然意識到,沅州封鎖這件看似與自己全無關係的大事,很有可能恰恰相反。

  「好消息,你的身份目前還無人知道。」

  謝玄衣道:「壞消息,沅州封鎖是因為『我』。陳,納蘭玄策要抓的人是我。我身上所受的傷,也是拜他們所賜。」

  「那就好——.—」

  褚果下意識鬆了口氣,旋即又瞪大雙眼:「不是?你被納蘭玄策抓捕,跑這兒來做什麼?!」


  什麼鬼!

  所以這傢伙受傷,是去和羽字營,蒼字營打架了!

  「緣,妙不可言。」

  謝玄衣輕描淡寫道:「從你知曉這一切開始,沅州封鎖便與你有關了。所以我若動身,便會帶你一起———-你不跟著走,大概率會死。」」

  「???

  褚果氣得快要冒煙了。

  今天他推著輪椅,來到這裡,本意是想和這姓謝的好好聊聊。

  少年郎自翊眼力不錯,想幫老鄭謀條退路。

  可沒想到,一番交談,自己莫名其妙就上了賊船!

  還是退不下來的那種!

  「老鄭是凡俗,與這些糾紛無關。」

  「若無意外,我會送他離開。」

  謝玄衣看出了少年郎的擔憂,他猶豫了一下,緩緩說道:「不過有一件事我需要告訴你—-鄭逢生的神魂氣息很虛弱,他似乎命數不長。」

  第一次見面,謝玄衣便以神念,仔細探查了鄭逢生一遍。

  這老者神色憔悴,氣海衰弱,命不久矣。

  州這般亂世,能活到頭髮花白,已經算是長壽。

  嗯。

  褚果聲音沉悶地應了一聲:「我知道。」

  少年郎不再推輪椅前行了。

  兩人來到了小山坡的高點,褚果索性蹲下身子,在謝玄衣身旁拽了一根狗尾巴草,嚼了嚼,看著滿山飄搖的野草。

  「雖然年齡不大。」

  「但望聞問切,搭脈看線的本領,總歸是學了個七七八八。」

  蹲在這裡,可以看得很遠。

  可以看到小半里外的鄧白漪,推著鄭逢生的輪椅,坐在樹蔭下乘涼。

  褚果輕輕道:「老鄭替我擋下那一刀前,他的命線還長著呢,好人長命百歲·---我本以為是真的。結果替我擋下那一刀之後,再去搭脈,他的命線便支離破碎了,我不知道他還能活多久,我只知道留給我兌現承諾的時間不多了。」

  謝玄衣垂下眼臉,道:「什麼承諾?」

  「我是被老鄭養大的。」

  褚果渾不在意地說道:「站在花海寶座前的那個男人,我不認識,也不想認識。如果我只能有一個老爹,那一定就是鄭逢生,他教我吃飯,穿衣,識字,救人-—---沒有老鄭就沒有今天的我,平芝城最冷的那個冬天,老鄭只有一件厚襖,

  他花了很長時間,縫縫補補,最後披在了我的身上。」

  「老鄭————·很好。」」

  謝玄衣想了很久,只能憋出這麼一句話。

  因為他不太能明白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雖然他也是個孤兒,但畢竟出身江寧謝氏,名門望族。

  父母早早闔世。

  謝玄衣六歲便拜入了大穗劍宮,他一心修行劍道,不問山外世事。

  外面人間的寒冷,他未曾體驗過分毫。

  只要修到築基境,再冷的雪,也不會凍傷肌膚,只需要輕輕運轉一口元氣冰消雪融,周身一尺,四季如春。


  這是幸運麼?

  或許是。

  但褚果就不幸麼?

  未必。

  同樣是褚帝留下的子嗣,褚果所遭受的一切,似乎比褚因要輕鬆許多。

  留在皇城的褚因,需要扮成傻子,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皇族的禮法,尊嚴,家教。

  每一樣,都需要學習,考驗,重視。

  即便裝瘋賣傻,這些也逃不過。

  可是留在平芝城裡長大的褚果,可以放聲笑,快意罵,他可以一口一個「老子」,可以眉飛色舞插科打渾-—在幻夢封鎖徹底結束之前,他還是那個平芝城裡長大的凡俗少年。

  「老鄭當然很好。」

  褚果揚起眉毛,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他待我天下第一好!」

  這是謝玄衣從未見過的神情。

  這一刻,他篤定,褚果所遭遇的這一切———-是幸運,不是不幸。

  「所以—————我也要待他好!」」

  少年郎再次深吸一口氣,他默默緊了拳頭,努力用平靜的口吻說道:「先前在平芝城行醫的時候,他總是念叨著,想要出去看一看。後來寇亂爆發,他替我擋了一刀,斷去了雙腿---我告訴他,即便沒有腿了,坐在輪椅上,也沒關係,以後我一定會帶他去看天底下最好看的風景,去住最好的房子。」

  即便竭力壓制。

  但少年郎的聲音,還是有些止不住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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