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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醫者

2025-01-08 01:25:03 作者: 會摔跤的熊貓
  第377章 醫者

  桃源入夜以後很是靜謐。

  雖然名字叫桃源,但這裡卻是一片不折不扣的荒郊野嶺,這樣的地方-—-太平盛世無人住,亂世之中最平安。

  鄧白漪獨自一人走在山林之間,透過樹葉,看見桃源懸掛的燈火被風吹起。

  隱約還有焦急的呼喊聲。

  「醒醒!」

  「快醒醒!」

  這呼喊聲音很稚嫩,聽起來像密雲—

  有人受傷了?

  鄧白漪加快腳步,她修行時間太短,神念不能離體太遠,待到走近一些,神念看清楚狀況之後,她整個人神色蒼白了三分。

  今夜圓光寺舊址圍了許多人。

  寺廟傾塌之後,平添了不少草廬,這裡依舊是桃源的「核心」

  烏鴉啼叫之聲不斷,尖銳刺耳。

  「讓讓,讓讓—..」

  「小楚大夫來了!」

  伴隨著低聲吆喝之音,人群讓開一條通道。

  褚果一路飛奔。

  其後是坐在輪椅之上,黑衫肩頭還沾著落葉的謝玄衣。

  人群正中央,是一張簡易製作的木質病榻,鄭逢生蓋著青被,沉悶咳嗽著,睜開雙眼。

  無數張面孔搖曳分散,陸續重疊。

  最終他看到了一張清稚惶恐的面容。

  「老鄭,你怎麼了?」

  褚果飛奔到床榻前,雙膝跪了下來,不由分說開始搭脈。

  人群紛紛聲,不敢出聲。

  「這是怎麼了?」

  謝玄衣警了眼鄧白漪,默默送去傳音。

  「我———我也不清楚。」

  鄧白漪此刻呼吸有些紊亂,她剛剛返回桃源,看到這副情景,便連忙折返,去後山叫回了謝真。

  謝玄衣望向密雲。

  「鄭大夫帶著我出醫——忽然就倒下了—

  密雲神色緊張,死死著衣袖:「我學藝不精,看不出是什麼病。」

  另外一邊。

  所有人都在等待褚果的「診斷」。

  搭脈看相的褚果,默默跪在床榻前,感受著脈搏。

  他反覆深呼吸幾次,而後言辭沉重地呵斥道:「你是不是又貪涼,趁我不在,偷偷喝了涼水——今晚風兒如此喧囂,你穿的衣服如此少,這怎麼能行?說了多少次,都不肯聽,現在好了,

  這下不知要喝多少藥才能好轉—一「這幾日你都不許出門了!」

  這番呵斥,讓許多人都鬆了口氣。

  大家雖然都是逃難者。

  但這段時日相處,所有人都知道,鄭逢生大夫是個好人,大善人。

  他醫好了不少頑固舊疾。

  鄭大夫一下子倒了,全村的人都出來,每個人都想幫點忙。

  「小楚大夫.

  那位被治好了頭疾的年輕女子小心翼翼問道:「所以鄭大夫是感染了『風寒」?」


  「比風寒嚴重些。」

  褚果低垂眉眼:「興許是這幾日太累了。」

  .......

  鄭逢生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終是沉默。

  「那就好。」

  那位年輕女子鬆了口氣,捂著胸口,連忙安慰道:「鄭大夫,您這幾日千萬照顧好身體,需要什麼吃食,我來給您做。」

  得到這個答覆,知曉是虛驚一場,圓光寺僧人們默默散去。

  圍觀群眾也隨之散去。

  密雲眼中滿是愧疚,傳音說道:「恩公,是不是我的緣故,讓鄭大夫太累了?」

  這幾日,褚果跟著謝真學劍。

  而他也不想閒著。

  便提出要跟鄭逢生大夫一同學醫—.

  未曾想,出現了這等意外。

  「不———.與你無關。」

  謝玄衣搖了搖頭,聲音平靜開口。

  他的神念,早在鄭逢生身上轉了一圈。

  褚果的回應,是說給「外人」聽的。

  鄭逢生的病症,比他所說的要嚴重,而且要嚴重得多。

  第一次見面之時,他便看出來了,這老人氣血乾枯,神海虛弱,要不了多久,就會遭遇大病,

  甚至可能就此闔世。

  未曾想。

  這場大病,來得竟是如此之快,

  褚果這小傢伙雖然劍術資質一般,但醫術資質不俗。

  想必—·

  剛剛「切脈」已經看出了端倪。

  既然褚果選擇不說。

  那麼謝玄衣,便也選擇替他保密。

  當年法誠離開梵音寺時,除了帶走了一套迷陣之外,還帶走了一套溫養身體的陣紋符紙。

  眾人離開之後,大和尚法誠獨自一人,取出了那套陣紋,示意讓褚果帶著。

  月光靜謐。

  大和尚比劃著名手勢。

  褚果看著這一沓符紙,有些茫然。

  謝玄衣翻譯道:「給他帶上,會好受些。」

  法誠點了點頭。

  他笑著望向謝玄衣,雙手合十,行了個禮。

  平日裡,他幾乎與這位小謝先生沒什麼交集-—--但幾次見面,法誠已經發現了,自己無需言語,只要做出幾個簡單的動作,這位小謝先生便能心領神會,整個桃源,似乎就是這位小謝先生最懂自己了。

  謝玄衣也回了個禮。

  原因很簡單。

  無他,唯眼熟爾。

  當年在大月國,他和小啞女單獨待過一段時間,小啞女打的每個手勢,謝玄衣都會用心揣摩。

  如今法誠和當初小啞女,倒是有三分相似之處。

  都是極致心誠的潔淨之人。

  「這怎麼能行,這禮物太貴重了。」

  褚果下意識搖頭:「您還是拿回去吧。」


  這是梵音寺的陣符,是修行者的寶物,凡俗哪裡有資格使用?

  況且.·—

  符紙只是隨歲月風化,泛起微微的黃色,四角保持完整,相當平整,向來這套符紙,大和尚一定藏了許多年,捨不得動用。

  聞言。

  法誠啞然失笑,他重新打了個手勢,望向謝真。

  「收下吧。」

  謝玄衣平靜道:「一份心意。這符紙他留著也是無用-—-既是救人的符篆,便該用到救人這件事上。」

  法誠發出了一道無聲且愜意的長嘆,再次對著謝玄衣揖了一禮,默默離去了。

  謝玄衣陪褚果一同將鄭逢生帶回去處。

  符紙點燃。

  微光照亮草屋。

  躺在床榻上的老者,已經徹底意識模糊,整個人都說不出一個字來,只是默默著一旁少年郎的手掌。

  「情況很糟糕。」

  謝玄衣平靜道:「你應該能『斷』出來,老鄭的經脈開始破碎了。」

  「....是。」

  褚果默然不語,只是沉悶地感受著老鄭掌心傳來的力度。

  先前在圓光寺舊址的那番呵斥。

  只是為了讓圍觀者們放心。

  搭脈斷相的那一刻,褚果的心直接涼了。

  經脈破碎。

  這等病症,該怎麼治?

  「連夜勞累,只是表象。」

  謝玄衣推著輪椅,來到老者面前,重新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他望著褚果,緩緩說道:「有一句話,你說的很對,沉瘤疾往往藏在最深處——-鄭逢生的經脈早有破碎跡象,即便這段時日休息,也逃不過這場大劫。自他在平芝城擋下這一刀後-—--命線便就此改變。」

  如果沒有猜錯。

  當時揮刀的那位賊寇,刀鋒之上應該淬了毒。

  不是烈毒。

  卻比烈毒更加可怕。

  若是「摧心斷腸」的劇毒,斷腿之時便會有所察覺,以鄭逢生和褚果的醫術水平,忍著劇痛,

  也要多鋸一截大腿,保全這條性命。

  只可惜——這刀鋒上淬的毒,無痛,無覺,無感。

  慢慢侵入經脈。

  慢慢腐蝕血肉。

  鄭逢生畢竟不是修行者,無法以元力內視,更無法覺察到這毒素的入侵。

  事到如今,已經晚了。

  不...

  褚果小臉煞白,他無法接受這個真相。

  老鄭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全部是因為自己!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

  老鄭不會攔下那一刀·—

  「一定還有辦法的——.」

  褚果喃喃開口,四下環顧。

  他忽然望向謝真,眼中滿是懇求和期盼。

  「你有辦法的,對不對?」


  這段日子,謝真展露了不可思議的「治病神通」,謝真只要伸手搭脈,無論患者什麼病症,都會立刻好轉起來」」......」.

  這個問題讓謝玄衣陷入沉默,

  如果在平芝城寇亂那一日,他碰到了剛剛斷腿的鄭逢生。

  或許,還來得及可以救他一命。

  只是,如今一切已經晚了。

  自碰面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已來不及。

  這段時日,毒素慢慢擴散,稀釋,最終融入了血液之中-——謝玄衣第一眼看到鄭逢生,神念窺伺之下,看到的只是氣血乾枯,

  他甚至沒有往「淬毒」方面去想。

  如今這斷腿截面都已生長完成,該怎麼去醫?

  根本無從下手!

  「對不起。」

  沉默片刻,謝玄衣遺憾地開口:「生老病死,乃是天地鐵律。以我目前的境界,修為,實在想不到救他的辦法。」

  這句話。

  宛如天雷。

  褚果呆呆坐在床榻前,整個人的精氣神仿佛都被抽走了。

  「不過——

  謝玄衣想了想,終究還是開口:「或許我可以試一試,讓他好受一些。」

  「試一試——」

  「試一試——.」

  褚果輕聲喃喃,整個人仿佛只剩一具空蕩蕩的皮囊。

  就這麼呆滯了片刻之後。

  少年郎黯淡無光的眸子裡,忽然閃過一道精芒。

  他轉過身子,毫無預兆地跪在了謝玄衣身前,對著輪椅開始磕頭。

  「眶!」

  只一下,謝玄衣便以元氣架住了這個少年郎。

  他皺了皺眉:「你做什麼?」

  「我後悔了.」」

  少年郎仰起頭,鮮血從額首流淌而出。

  雖然剛剛只來得及磕了一下,卻用力極重,鮮血很快覆了滿面。

  褚果聲音沙啞,宛如泣血:「如果我早些時候遇到你就好了,我想學劍,我再也不想看到平芝城的事情發生第二遍了——-求求你,謝先生,你救救老鄭,求求你救救他,之後你要我去哪裡都可以!我再也不去平芝城,也不去乾州了,我跟你去褚國!」

  1

  謝玄衣不願看到這樣的場面。

  他緩緩伸出手掌,替少年郎擦去額首流淌而出的鮮血。

  「從今往後,不要跪。」

  謝玄衣輕聲道:「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情,該讓你跪。」

  「只要你能救救老鄭,我情願下跪—」

  褚果慘笑著,渾然不在乎謝玄衣的說辭。

  尊嚴?

  在他看來根本就不重要。

  謝玄衣只能嘆息一聲,「我會盡力的。」

  說罷,一縷溫暖的柔光,注入少年額心位置。

  「」..這?」」


  褚果再次愜住。

  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生之道則」的力量。

  少年郎下意識伸出手掌,擦拭面頰,看似流了滿面的鮮血,此刻輕輕鬆鬆便抹去了,傷口在數息之間便結,修復完成。

  這是神跡?

  這就是修行者的神通嗎-這種現象,根本無法用凡俗界的藥術醫術來解釋。

  「接下來,我要和他單獨相處一會。」

  謝玄衣垂下眼帘,思考了很久,最終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決定放手一搏。

  試試看,能不能救活鄭逢生。

  這個過程—

  難免會動用「不死泉」。

  這一幕,不能被任何人看到。

  「」.好。」」

  褚果深吸一口氣,他看著掌心乾涸的鮮血,灰暗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了希望,飛快離開草屋,替謝真關上了門。

  「怎麼樣?」

  門外的鄧白漪,密雲,看到這一幕,紛紛上前詢問。

  「還不清楚。」

  褚果搖了搖頭,聲音緊張道:「小謝先生-在出手救治老鄭。希望一切順利。」

  草屋內燈火搖曳,昏暗至極。

  謝玄衣兩根手指輕輕抹過,一連串符篆翻飛而出,這一張張符紙,懸浮在草屋四處。

  他知道。

  這桃源沒有什麼修行者。

  即便如此,依舊需要行事謹慎一些,

  鄭逢生的屋子,很快便被布置了一座遮蔽氣息的大陣,有了這座大陣籠罩庇護,謝玄衣才敢放開手腳。

  「生之道則..」

  謝玄衣推動輪椅,來到老者面前。

  他眉心燃起一縷雪白光華,這縷光火出現,整個昏暗草屋都被照耀亮起,宛如白晝。

  「沙沙。」

  此刻,草屋內響起風吹紙張的聲響。

  法誠留下的符紙無風自動,輕輕搖曳,這套梵音寺遺留的陣紋,倒還真的算是良品。

  謝玄衣從符紙之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

  這上面殘留著極其淺淡的「生之道則」—或許這些符紙,都曾經過禪師之手,得到了不可思議偉力的加持,因此這麼多年過去,符紙依舊殘存著強大的治癒能力。

  只不過。

  與謝玄衣的道則相比,這些符紙,便顯得微弱。

  下一刻,一縷又一縷的生機,化為微光,落在鄭逢生面容之上。

  梵音寺的符陣輝光,被謝玄衣掌心的輝光壓過。

  這是凝聚了九成,距離凝成道境,只差最後一線的「生之道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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