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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死於非命

2024-08-13 06:43:46 作者: 雲蓮生
  第1章 死於非命

  碧落古鎮,剪刀巷37號,沈記裁衣。

  窗縫灌進屋裡的風,把懸掛的鎢絲燈泡吹得晃動。

  沈香引手捏兩寸長的銀針,縫進綢緞布料的衣領。

  衣服還穿在對方身上。

  毫無預兆,躺著的老人忽然直直坐起身子!

  沈香引一怔,倒吸一口涼氣。

  一陣風,吹得鎢絲燈泡劇烈搖擺,沈香引的巨大影子在逼仄房間晃得人眼暈。

  屋裡,只有一個影子。

  老人目光呆滯,雙腿移到床邊,鞋也不穿,下床。

  「月英。」沈香引叫住老人,聲音有些抖地問:「你還會痛嗎?」

  話音落,沈香引起身邁到老人身前,伸手朝老人的脖子。

  喉嚨皴皺的皮膚中間,赫然插著那根細長鋒芒的銀針!

  沈香引手很穩,快速捻起針尾拔了下來。

  老人不為所動,脖子上空留一個黑黑的芝麻眼,不見血跡。

  老一輩都講,人不在了,衣服要穿得體面才好走。

  沈香引為她縫衣,送她最後一程,卻不想,她竟然起屍。

  「赫——」沈月英的喉嚨里傳來沙啞的咕噥。

  黑紫色腫脹的雙腳拖沓在地板上發出咚咚的聲音,佝僂的背影一路朝外面走。

  自然老死,不肯安生,她有什麼放不下的?

  凌晨三點,碧落古鎮近兩年開發旅遊,難說晚上會不會碰上遊客。

  沈香引先跟著沈月英出門,一探究竟。

  從裁縫鋪子出來,穿過剪刀巷邊兒上的窄胡同,沈香引遠遠聽到男女嬉笑的聲音,心頭一緊。

  她快速超過沈月英,擋在胡同口,剛好撞上來人要拐進來。

  「這條路不通。」

  五短身材的中年男人一身酒氣,站都站不穩,揚起下巴朝沈香引:「美女,大半夜不回家在這兒當路樁?」

  旁邊穿著銀色亮片短裙的女孩,年輕的臉上化著不協調的濃妝,勸男人:「算咯,哥,我們繞著走嘛,也不遠。」

  男人不爽的掙開女孩攙扶,順勢推一把,「碧落古鎮還有我王哥百事通不知道的事兒?」

  轉頭再看沈香引,一臉無賴樣,勾勾手:「來美女你告訴我,我在這古鎮管了六年,我怎麼不知道這條道不通啊?」

  沈香引皺眉,抬手遮在鼻底,擋著臭氣熏天。

  動動耳朵,沈月英腳底摩挲青石板的聲音越來越近。

  「過來。」沈香引說。

  男人舔著唇饒有興致,「嗯?該不會是仰慕老子特意在這兒搭訕的吧?」

  他自以為很帥杵到沈香引面前,「姑娘你這姿色用不著使手段,直接……」

  話未落音,沈香引膝蓋一頂,抬手一劈。

  男人應聲倒地,直接昏了。

  旁邊的女孩捂著嘴要尖叫。

  「別叫!」沈香引冷聲預判,硬是讓姑娘把尖叫堵在了喉嚨口。

  「你還不走?再不走連你一起劈。」

  明明是拖著尾音的軟語,姑娘愣是覺得渾身戰慄,蹬著高跟鞋,頭也不回落荒而逃。

  她剛跑不遠,沈香引後背一寒,汗毛都豎立起來。

  回頭,幾乎貼著沈月英灰白的死人臉。

  下一秒肩膀被沈月英重重撞開。

  沈香引繼續跟著走,一路跟到碧落古鎮東邊幾百米外的雁行湖。

  以前她和沈月英經常到雁行湖邊玩樂。

  思忖間,沈月英忽然加快步伐,徑直朝湖水裡走。

  沈香引驚覺,一個箭步衝上前,反手繞到後腦拽下一根頭髮,拉過沈月英的手腕,繞了上去!

  水為陰,雁行湖底有地下暗河,是大凶的養屍地。

  她是想變成厲鬼?!

  沈香引的頭髮像一根牢固的繩子,散發著幽紫色的光暈,纏著沈月英的手腕。

  「赫——」沈月英像是未開智的獸,只管僵硬的掙扎向前。


  「月英!」沈香引低喝了一聲,「告訴我!你還有什麼心愿?」

  沈月英像是聽懂了,一節一節回過頭,喉嚨里發出干扁難辨的聲音,「你……陪……我……」

  「我……陪你?」

  陪你什麼?陪你一起死?

  沈月英虛歲九十,壽終正寢,已經算是老喜喪,怎麼會這麼大怨氣?

  沈香引帶沈月英回到沈記裁衣。

  沈月英垂著肩歪著頭,坐在椅子上。

  死氣瀰漫的房間,布滿屍斑的臉,皮肉鬆弛,無比陰森。

  自己昔日最親密的親人變成這副模樣,既詭異又心疼!

  沈香引拉來另一把椅子,靠近沈月英坐下。

  「咱們娘倆,今天就好好聊聊,說吧,陪你什麼?」

  急速閃動的鎢絲燈終於在『砰』的一聲後暗滅了。

  沈香引輕閉雙眼,快速適應黑暗,睜開眼的同時,沈月英突然抬起臉,「赫——!」

  沈香引面對近在咫尺的死人臉,出奇鎮靜,但是隨後眼眶又發酸濕潤。

  沉默片刻,沈香引喃喃細語:「你怨我,是吧?」

  「赫!——赫!——」沈月英喉嚨發出極度悽慘的聲音,聽得沈香引一陣揪心。

  「怨我可以,幹嘛不放過自己?」

  「好,陪你一起死。」

  沈香引聲音很輕,語氣無比空靈,像在宣布一件小事。

  她伸手從旁邊的裁縫台上,提起一把剪刀,磨得鋥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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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涼又極鋒利的剪刀尖抵在蒼白的手腕上,按下一個小坑。

  「如果這樣可以讓你消除怨氣。」

  剪刀尖捅破手腕內側薄薄的皮膚,生硬的痛感蔓延。

  「嘶——」伴著輕輕的一聲,殷紅的血從傷口冒出,順著細嫩的胳膊流下來。

  沈香引繼續用力推,生生劃開傷口,痛得牙齒有些打顫。

  有安靜的淚水沾濕了睫毛。

  沈香引啞聲:「我確實虧欠你,但是我沒辦法。月英,去投胎吧。下輩子,投個好人家。」

  沈月英歪著的腦袋猛然抬起來,她很憤怒,暗灰色干皺的臉皮扭曲成可怖的樣子。

  「這樣不夠?」沈香引不含糊,從腕上拔出剪刀,沒有猶豫朝心口刺!

  「篤篤篤!!」

  急切的敲門聲打斷沈香引的動作。

  她朝門外看,「誰?」

  「犯不著吧?」涼薄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下一秒木門輕輕開了,夜晚的寒氣結成霧,先行闖入房間。

  門外站著面色蒼白的年輕男人,他瞥了一眼門上貼的門神像,鞠了鞠手,沒進來。

  「莫輕生,你輕生,我跑斷腿,積點德好吧。」

  男人吊著森寒的京腔,瞥了一眼沈月英,眯了眯眼,停頓了很久才說:「她叫你,陪她吃頓飯。」

  只是吃頓飯?沈香引緊捏剪刀的手鬆了松,看向沈月英。

  「呃——」沈月英灰白的眸子死死盯著沈香引,發出的聲音卻緩和許多。

  沈香引心裡鬆了松,隨手扯過來一塊白色碎布料,纏到手腕傷口處。

  原來沈月英只是想一起吃頓飯。

  自己當年出走,沈月英給她做了一碗麵,她沒吃,也沒有再回來過。

  男人要走,沈香引叫住他:「不吃碗麵再走?」

  她的聲音有一股氣音的韻味,咬字也很特別,他沒聽過有誰像她這麼說話的,很好聽。

  夜深露重的夜晚,停留片刻也不是不行。

  他朝門神像再次鞠了鞠手,才邁進門裡。

  男人進屋,隨便找了個雕花木椅子坐下。

  沈香引抽根筷子,單手把長發盤在腦後,開火燒水。

  「你叫什麼名字來著?」她一隻手在面盆里揉面,受傷的手撐著盆,鮮血肉眼可見的映出形狀。


  「阿傍。」男人無聊的把玩桌面上的銀針。

  「別亂動。」沈香引語氣不善。

  「上次見你,你很熱情。」阿傍眯起眼放下銀針,上下打量沈香引。

  沈香引瞥了一眼沈月英以示回復。

  阿傍轉而看沈月英,緊抿著唇,是看出了什麼,但沒說。

  小麥豐熟的香氣飄滿房間,熱氣騰騰的煙火氣也讓屋裡暖和了些。

  三碗素麵上桌,氣氛詭異。

  沈香引把碗朝沈月英推了推。

  沈月英的牙已經掉得差不多了,下巴緩緩墜下誇張的程度,她大大張開了嘴。

  阿傍興許是覺得這畫面實在倒胃口,端起面碗背過去半個身子,不管別人,自己先嗦了起來。

  這麵條揉得筋道,簡單的素麵味道不凡,呼嚕著吃麵,就著湯,從喉嚨一路暖到胃裡,踏實。

  沈香引挑起麵條,小心翼翼伸進沈月英嘴裡。

  這畫面似曾相識。

  很久以前,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也需要大人這樣餵著吃。

  「對不起,我有好幾次都想回來看看你的。」

  一邊餵著,沈香引一句接一句懺悔。

  幾十年的親情缺失,她以為她會怪自己,恨自己不給她養老送終,才不肯走。

  原來只是一頓飯。

  面吃完,沈月英垂下了頭。

  就當沈香引以為,她會安生走的時候,又見沈月英緩緩抬起胳膊,指向空蕩蕩的牆角。

  沈香引看向阿傍,無聲詢問。

  「我又不是什麼都知道。」阿傍聳聳肩。

  沈香引盯著牆角,「那她怎麼還不去投胎你總知道吧?」

  「死於非命,哪那麼好投胎。」

  平地一聲雷,沈香引腦袋都炸了,沈月英死於非命?

  她只是平凡鎮子裡一個普通裁縫!

  不是壽終正寢?是死於非命??

  「什麼?」沈香引一把拉住剛站起身的阿傍。

  阿傍回過頭,意味深長:「我說她,被人害死,死、於、非、命。」說完,輕輕甩開沈香引的手。

  沈香引趔趄了一下,看向沈月英,過去美好溫情的回憶衝上心頭,她的心被狠狠攥緊。

  阿傍從不多管閒事,說這麼多,已是難得。

  沈香引沒有追問,目送他離開,眼底越發猩紅,淚水也靜默的奪眶而出。

  她的月英,是被人害死的?

  「對了,你是不是老了?耳朵這麼差。」門外阿傍指了指耳朵,隨後隱沒進黑夜裡。

  沈香引立刻提起精神,豎起耳朵。

  越過沸騰的鍋、噼啪的柴火,窗外邊,似乎,有一顆劇烈跳動著的心臟。

  沈香引目光凜冽看向窗外,有人在外面!

  冷門的,做好了撲的長線準備。

  有人看,就一直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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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這兒給各位趣味相投的大傢伙兒鞠躬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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