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裹挾著寒霜,自下而上的一撩,直直刺向對方的下巴。
如果這一擊能命中,至少應該能讓他變身的動作慢下來……
他心中快速閃過這些念頭。
但很快,安南卻是突然驚了一下,踏前的腳步也停了下來。
那僅僅只是一擊普通的上挑而已。
他甚至沒能命中敵人,劍刃僅僅與對方的鼻尖擦過——
但一道淡淡的霜痕卻從劍刃尖端斜斜掠出,拍在了那年輕護衛的右眼上。
在極短的時間內,那道霜痕便在他頭上擴散開來。對方的頭顱整個的覆上了一層白霜,就連扭頭的動作,和臉上肌肉的抽搐都變得僵滯,皮膚上都在冒著肉眼可見的寒氣。
那人的眼神,比安南還要更加驚詫:
「……霜劍術?你——」
年輕護衛的話還沒說完,他的喉嚨便被蔓延而至的霜痕覆蓋。
在蔓延過心臟之後,那結霜的痕跡猛然增加數倍,直接蔓延到全身。年輕的護衛硬邦邦向後摔倒,面色蒼白毫無血色,睫毛上覆滿了霜跡,如同一具在冰天雪地中被冰封已久的凍屍一樣。
連安南都被自己這一劍的威力震懾了。
他這個人向來是很謹慎的。他剛剛其實就是想減個速,然後從長計議……
——原來我這麼強的嗎?
「得試驗一下,看看霜劍術的上限大致是什麼程度。」
如果這條命無法完成副本中的主線任務,那麼至少也得找個人來試一下自己的傷害。不然他很難確定在外面,大約什麼級別的敵人他能打的過……
俗話說得好,打得過就波紋,打不過就疾走。人裝逼的時候一定要對自己有點逼數才不會被反殺。
安南很快打定主意,開始將房間內的屍體稍微收拾一下。不用過多處理,只需要用酒桶把它們埋起來就行。
反正這只是一個副本,只要不讓人打開房間的時候一眼看到就可以了。
再次整理好衣裝,安南平靜的走出了房門,順著原路走了回去。
當他再度回到唐璜房間前的時候,他便提前放慢了腳步。
走到門前之後,安南果然聽見了裡面有人在翻東西,而且絲毫不加遮掩。
「再找找,仔細點!」
房間裡傳來了克勞斯那渾厚的聲音:「那個東西是一張紙,它可能在任何地方——每本書都要仔細翻!再去看看床鋪裡面有沒有!
「還有戒指和印章也都仔細找一下!少了哪個都沒法交貨,誰敢動歪心思,我就把他扔到黑海里去!」
交貨?
安南微微皺起眉頭。
他掃了一眼任務欄。
【查清背叛者的真實身份】後面已經無聲無息的標上了(已完成)的標記。但後面兩個任務還都沒有完成。
他沒有驚動這些人,只是慢慢向後退了出去,準備前往船長室去看一眼。
他還沒有來到甲板上,就聽見了甲板上傳來了叮叮噹噹的刀劍交擊聲。
只需大致一聽,便能聽出至少有三組人在交戰。那個巫師不知是友是敵……如果是友的話,他現在恐怕已經凶多吉少了;如果是敵,那麼自己現在上去怕是在送。
而這時,安南身後卻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前有狼後有虎。
他已經無路可退。
「呵……被發現了嗎。」
安南卻是笑出了聲:「看來還不算太蠢。」
活到晚餐開始前?
不要讓唐璜·傑蘭特飲下毒酒?
他根本沒打算去做這兩件事。
安南可是聽的清清楚楚,解密是有額外獎勵的。那麼他要做,自然要做到最好——他要把一切都弄得明明白白,拿到最棒的好處。
他在外面可是沒法復活的。如果在能復活的副本里都畏畏縮縮、做不到完美,他如何才能用一條命通關外面那個更為危險的遊戲?
這不是最簡單的道理嗎?
安南不再猶豫,直接一腳踹開甲板的門,竄身爬了上去。
他一上甲板,四處環視一圈,便見到了船長室的所在位置。
他毫不猶豫的向那邊狂奔而去。船上正在交戰的兩方人見到他猛然衝出來,毫不猶豫的沖向船長室,一時之間也無法確認他是哪一方的人。
但很快,人數更多的那一方有人反應了過來。
「殺了約翰!」
有人高聲喝道:「想活命就殺了他!他不可能被勸降的!」
「你放屁!」
安南一邊極速奔跑,一邊不甘示弱反口噴道:「你不試試怎麼知道!」
他將劍鞘直接遠遠丟出去,對著試圖攔截自己的那人便是一擊霜劍術。
他一劍拍在了對方的劍刃上,把對方的斬擊偏斜開。而這個時候那人卻發出一聲慘叫,手中長劍直接脫手。
安南順勢一個肩撞將他撞開。那人也沒有繼續攔著安南的意思,只是抱著自己的右手悲鳴著向後退開。
只見那人右手發出淡淡的寒氣,蒼白的沒有絲毫血色,和血氣澎湃的左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而被他丟在地上的長劍則迅速結霜,和甲板固定在了一起。
這個時候,安南終於衝到了船長室中。
和他預想的差不多……船長室里只有兩個人。
或者嚴格來說,是一個半人。
唐璜被綁了起來,掛在角落裡,神情複雜的看著安南。
而一身長袍的「白銀階巫師」班傑明,已然趴在了桌子上。他右手的銀戒指裂開,縫隙中冒出無數細微顫抖的眼球。他自己則是口中鮮血滿溢、染紅了牙齒和盤子,雙眼的眼球則是不分瞳孔虹膜眼白,只剩一片漆黑。
「……約翰,你是凜冬大公的人?」
唐璜輕聲對安南問道,表情複雜:「你也是別人安排在我身邊的釘子嗎……」
安南卻是饒有興趣的反問道:「你是怎麼確定的?」
小少爺沒有什麼掙扎,大致是已經對自己的下場有了心理準備。
他只是沉默了一會,便低聲回答了安南的問題:
「我看到了,你用了霜劍術。你沒有位階,也不會巫術,卻能隔空冰凍他人,這隻有凜冬大公家的霜劍術能做到。他們絕不會把這招傳給外姓人……而你的確是凜冬公國出身。」
他頓了頓,又開口向安南問道:「你跑這麼遠來到王都,也是來找天車之書的嗎?凜冬大公對它也有想法?」
「沒有沒有。」
安南隨口答道,看向那位出氣沒進氣多的老巫師,再度問道:「班傑明大人這是怎麼了?中毒了嗎?」
「他違反了自己的咒縛,遭了反咒。」
小少爺很快答道。
「咒縛是什麼?反咒又是什麼?」
安南追問道。
唐璜沒有什麼掙扎,只是低聲說道:「你入了階就知道了……超凡者並非是什麼美好的東西。」
「多說點,多說點。」
安南將房門關死,轉頭催促著。
唐璜嘆了口氣,只當是安南已經瘋了,便滿足了他的這個願望,將自己所知道的全部說了出來:
「力量是要支付代價的。這個世界,所有的超自然力量都來自詛咒。每承載一份力量,就要背負同等的詛咒……比如說,你的靈魂階級每上升一階,就要承擔一份新的咒縛。咒縛是每個人最大的秘密,每違反一份咒縛就要遭受一份苦痛,違反了全部的咒縛就會遭到反咒,暫時失去全部力量。
「班傑明大人持有的兩個咒縛是『不能食用烏賊』和『不能拒絕比自己年長的人賜予的酒』。不知道克勞斯是從哪得知了他的咒縛,於是他就設計將班傑明大人用混有烏賊汁的毒酒殺害了。」
「你又是怎麼確定我沒有入階的?」
安南微微皺眉。
不搞清楚這個問題,他甚至有點不太敢用霜劍術這個東西了……
這個東西狠歸狠,但有點暴露身份。除非是用了之後對方必死的情況下,才能在沒有人注意到的時候用出這招。
——當然,副本里就無所謂了。
唐璜聞言,卻是有些奇怪的看向他。
「……這不是常識嗎?」
他有些困惑,看上去似乎是對安南的身份起了疑心。
「快說吧,就當是調劑心情了。反正你也沒有地方可去了,我們都得死在一起——」
安南快速的說著。
唐璜卻是一愣,細細打量了他一番,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青銅戒指。
「……你身上的確沒帶青銅飾品啊?」
唐璜自己也有些不確定:「你把你的詛咒存在哪裡了?」
「……這樣啊。」
安南聽到這句話,心裡頓時敞亮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班傑明碎裂的銀戒指,又看了看唐璜的青銅戒指,心中大致明白了。
這個世界的超自然力量,似乎與詛咒是伴生的。而詛咒則需要容器來儲存……所以白銀階下面的是青銅階嗎?
原來如此。所以它們才會叫「青銅階」或者「白銀階」……在更上面的是黃金階嗎?
就在這時,船長室的門已然被撞開。
擋在門口的,正是面色陰沉的克勞斯。
他看著安南,一言不發。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有一個鐵褲襠。」
安南隨口對唐璜念了一句,便毫不猶豫向克勞斯發起了正面猛攻。
開局便是王炸——他直接使用了全力的霜劍術,劈向對方的頭顱!
但唐璜的面色卻是猛然一變:
「不要從正面打他!」
「什麼?」
安南怔了一下,他劍上蔓延出去的霜痕已經劈在了克勞斯的胸口。
但克勞斯卻沒有絲毫閃避,只是冷冷地看著安南,一言不發。
安南突然感覺自己胸口一涼。
他低下頭去,發現一抹寒霜飛快在全身擴散開來。但這寒霜只是讓他身體僵滯,他並感受不到什麼破壞力。
「……就這種力度的冰嗎?連個普通人都凍不死的冰?」
克勞斯這才突然開口,嗤笑一聲:「這要是霜劍術就有鬼了。」
他不再猶豫,踏前一步,一劍將安南的頭砍了下來。
——下一刻,時光倒流。
安南剛剛陷入黑暗,卻突然感覺到自己在被人用力推搡著。
「……約翰?約翰,醒醒!」
一個粗魯的男聲在他身前響起:「你怎麼睡過去了!少爺又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