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隨著咖啡廳的門被緩緩推開,門後的風鈴響起一陣悅耳的鈴聲。👻💥 🐼🐠
櫃檯後的女服務員職業性的朝著門口熱情的招呼「歡迎光臨。」
齊鳴一手撐住門,朝著服務員點了點頭,算作回應。
而女服務員在看到齊鳴的瞬間就愣了愣。
眼前的男人很特別,看著20多歲,1米8的身高,頭髮微長,一身休閒的白襯衫,牛仔褲,打扮普通並不顯眼。不普通的是男人的左眼戴了個黑色眼罩,而他的右手則握著根登山杖。
這獨特的打扮帶著點頹廢的氣質,讓女服務員看到的一瞬間就在想,如果把登山杖換成是鐵鉤,那就像極了電影裡才有的歐洲海盜了。
但是當她看到男人身體右傾,將全身的重量壓在那根登山杖上,一手吃力的撐著大門,努力的朝里擠的樣子,她才反應過來眼前人不是在COS,而是真的身有殘疾。
反應過來的她立刻放下手上的活,三兩步跑過去拉開了大門。
齊鳴「謝謝~」
「先生,這邊有空位,我帶你過去吧。」服務員好心的提醒完,走到齊鳴前面就想把他帶到最近的位置坐下。
齊鳴卻搖搖頭「有約了,請問16號桌在哪兒。」
「哦~那邊~」服務員指向了店裡最里側的卡座「要不要我幫您。」
齊鳴擺擺手拒絕了她想攙扶的好意,自己朝著牆角走去。
現在是下午3點,不是客流的高峰期,「咚咚咚~」登山杖敲擊木地板的聲音,在這滿是小資情調的咖啡廳里顯得有點突兀有點特別,因此一路過去齊鳴受到了不少好奇打量的目光。
華夏是個人口大國,殘障比例很高,但大街小巷很少看到他們的身影,所以大多數人看到他都會因為好奇瞅上兩眼。
剛開始那會兒,他還會自尊心作祟,以為他們是在嘲笑或憐憫自己,但現在他已經能熟練的忽視這些目光了。
很快,齊鳴來到了16號桌,卡座里已經等了很久的劉芸和張雅星,看到齊鳴的到來,面色都有了變化。
「怎麼才來,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
靠過道一側的張雅星下意識的想要起身去攙扶齊鳴,但她剛站起來就被身邊的劉芸瞪了一眼,一把拉了回去,完事還冷冷的刺了齊鳴一句。
這一幕分毫不差的落在了齊鳴眼裡,他有一絲絲的欣慰,張雅星的動作說明她還是在乎自己的,而劉芸的態度則代表了張家的態度。
張雅星是自己的妻子,劉芸是自己的丈母娘,但是現在對他的態度卻還不如一個服務員。
「這是你們的離婚協議,你看看。」看到齊鳴坐好。劉芸迫不及待的從包里拿出了2張A4紙推到了齊鳴面前。
齊鳴看都沒看那紙一眼,僅剩的右眼一眨不眨的看著張雅星。只是很快他眼神黯淡了,對面的張雅星的表情苦澀,眼泛淚光,像是受了很大委屈一樣低著頭,肩頭微微聳動卻沒說一句話。
「你,想好了?」齊鳴拿起桌上的紙,豎起不讓對面的人看清他的表情,以此維護那一點點男性的自尊。
「呵~不離?你個殘廢,已經耽誤了雅星兩年,還想耽誤她一輩子?」
當事人還沒開口,劉芸就率先發難「你現在乖乖把婚離了,協議上的條件我們張家都能兌現,要是不配合,那就等著淨身出戶吧。」
A4紙後,齊鳴額角的青筋突突的直跳,握著紙張的手也微微顫抖。
「我為什麼會變殘廢,你,還有你們張家難道不知道嘛!」齊鳴放下A4紙,僅剩的右眼因為憤怒充血發紅。
「是~我們全家都很感激你。所以我們同意了雅星嫁給你,也讓她全心全意的照顧了你兩年。你也該知足了,更何況協議里也給足了你補償,你別不知足。」
劉芸表情冷漠,語氣嘲諷,她的回答就好像一切都是理所應當一樣。
這些火上澆油的話,讓齊鳴整個人都戰慄起來,沒了眼球的左眼和斷了的右腿一陣陣的發疼,身體的疼痛和內心的憤怒讓他的表情都開始扭曲。
「對不起~」
就在齊鳴爆發前,一直沒說話的張雅星卻是開口了。
她抬起了頭,一雙眼睛淚汪汪的看著齊鳴。
「對不起。但我真的真的到極限了。你不知道,有好幾次晚上看見你臉上那個黑洞洞的眼眶。我都被嚇得只能捂著嘴哭。每次替你的傷腿上完藥,我都要偷偷去衛生間吐上好久。這些我咬咬牙都能忍,但我實在忍不了和你一起出去得時候,別人看我的眼神。」
「我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但是一想到,我要這樣子過十年,二十年,一輩子,我就害怕。是我對不起你,但是求求你,放過我好不好。」
張雅星那句放過,讓齊鳴像是被扎破了的氣球,整個人都癱了下來。害怕,噁心,他第一次知道這個同床共枕兩年的妻子,是這麼看他的。
「我同意!」
也不知過了多久,隨著咚的一聲,拐杖落地,齊鳴艱難起身,丟下這句後便深一腳淺一腳的緩緩離開。
卡座里,母女兩個都是愣在了那。張雅星和劉芸早就想過齊鳴會激烈的反對,會卑微的乞求,甚至做好了在一些事情上的吃虧讓步,但就是沒想事情會這麼的順利。
片刻過後,回過神的劉芸眼裡難以掩飾的欣喜,而張雅星也是鬆了口氣,像是卸下了千斤的擔子,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轟隆隆~
齊鳴以前陪著張雅星追劇的時候,就不止一次的吐槽過編劇沒創意,每次一到分手離婚就下雨,搞得老天爺會跟個凡人共情一樣。
但真輪到了他,他才明白,藝術果然源於生活。明明是冬天,好巧不巧的大半夜卻下起了雷陣雨。
這會兒的他淋著雨,右手酒瓶,左手扶牆,深一腳淺一腳的艱難挪步。那根拐杖已經不知道是掉在了酒吧還是餐館,抑或某個不知名的角落。
「噼啪!」
一聲雷鳴過後,齊鳴隱約看到一道閃電似乎落在前面不遠處。若是以前他估計會被嚇個激靈,但現在他恨不得那道雷劈的是他。
這麼想著,他還朝天比了個中指。
就這麼走著,忽然一陣嗚嗚聲從一側的小區綠化帶里傳了過來。
這大晚上,除了雨打樹葉的沙沙聲外一片寂靜。所以明明不大的嗚咽聲,這會兒卻極其的突兀與明顯。
齊鳴下意識的偏了偏頭,隨後一步一步挪了過去。
倒不是他好奇那兒有什麼,而是他的左腿受不了了,那個位置正好有張長椅。
車禍後,他的左腿雖然沒被截肢,但也失去了運動能力,綿軟無力不說,每到陰雨天就疼的不行,更別說他今晚在雨里走半天了。
十多米遠的距離,他足足走了三分多鐘。好不容易坐下,才鬆一口氣,一聲嗚嗚的低鳴再次響起。
那聲音離得很近,齊鳴四下看了看,最後循著聲音俯下身,才看到椅子下面有一個小碗大小的東西,團成一團趴在那瑟瑟發抖。
齊鳴伸手將它提了出來,本來就剩一隻眼視野狹窄,加上醉酒,他也看不清手上的是什麼,只能看到濕噠噠毛茸茸的一團,有幾個地方似乎有點焦黑,被他提著後小東西稍稍掙扎了下,但很快就放棄了。
齊鳴將小傢伙護在懷裡,俯下身儘量擋住了風雨。看著瑟縮成一團的小東西,齊鳴矯情的覺得,仿佛就是在看自己一樣。
這一瞬間,老天爺跟他共情,他又跟小東西共情了。
就這麼在雨里發了很久的呆,齊鳴才艱難起身,將小東西護在手心慢慢朝著自己家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