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有了片刻的寂靜。
齊鳴能看到面前這位白人警官臉上浮起的那不正常的紅暈，他實在沒忍住，噗嗤一笑。意識到這不妥後，立刻憋住。
「對，我當然信任你們警方的辦事能力。但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就說想要如何處理吧。我想有更重要的案件等著你們這些盡忠職守的警察。
咱們就不用在這種小事上，浪費時間了。」
「齊先生，真要這麼翻譯嗎？」
吳越只是有點內向，又不是傻，怎麼會聽不出話里的挑釁意味。他遲疑片刻，並沒直接翻譯給庫斯，而是重新找齊鳴確認。
「沒事，照著我原話翻就行。」
「好，好吧。」
吳越一通話說完，庫斯原本因為尷尬而微微泛紅的臉，瞬間漲紅，太陽穴突突突的跳動。嘲諷，赤裸裸的嘲諷！
但沒辦法，他這會兒只能受著，發作不得。想要身邊這群人不再鬧事，想要最快解決眼下的事情，也只能靠齊鳴他們。
總不能指望那幾個毛賊有能力賠償身邊這些人的損失吧。
「怎麼了？庫斯？」
就在庫斯警官猶豫怎麼開口的時候，一旁的辦公室門被推開，一個體態臃腫，個子矮矮的中年警官，端著還在冒著熱氣的咖啡杯走了出來。
「斯旺副署長。就是個簡單的交通肇事案，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
這人出現後，庫斯的語氣立刻變的謙恭起來。
斯旺＜哦＞了一聲，吹了吹咖啡杯上冒出的熱氣，輕啜一口後，就近找個位置坐下，一副看戲的樣子。
領導在場，庫斯的態度立刻就變好了。
「先生，按照我們的法律，你們的行為，可以被定性為危害公共安全。但你們都是遊客，這次的事情，主要責任確實也不在你。
所以，只要你願意賠償這些先生部分損失，我們可以免除刑事責任的追究。」
吳越立刻把話翻譯給了齊鳴。
之前齊鳴表現的態度有點強硬，吳越還以為這次齊鳴還是會找理由推諉或拒絕。但讓他意外的是，聽到要賠償後，齊鳴居然點點頭，認可了。
「賠償，應該的，你跟他商量，就行。記住我們頂多承擔3成責任。我還有點事。」
說完，他不再理會幾人，在一眾人奇怪的眼神里，走向了那位名叫斯旺的副署長。
斯旺又啜了一口咖啡，嘴角含笑的提起了手上的咖啡杯，看向迎面走來的齊鳴，開口問道：「年輕人，從剛剛開始，我就注意到了，你似乎一直在看這個？」
齊鳴看著他一臉得意，阿巴阿巴的似乎在對自己說什麼，趕緊叫來了一邊的何琴，讓她幫忙翻譯。
在心裡感慨＜不愧是警察，眼光確實毒＞後，他想了想，便也沒否認。
「是的，我對您手上的杯子很感興趣，不知道能不能讓我看看。」
何琴雖然感覺奇怪，但還是把這話傳達給了斯旺。
斯旺一口喝掉杯子裡剩下的咖啡，本想遞過去，但手伸到一半，卻又收了回去。他站起身，指了指不遠處的辦公室。
齊鳴會意，跟童欣晴他們招呼一聲後，叫上何琴，跟了進去。
三人進去後，辦公室門被啪嗒一聲關上。
這間副署長辦公室不大，20個平方，房間角落有個洗手池。斯旺已經擰開了水龍頭，沖刷了手上的杯子。
洗乾淨後，他又從桌上的抽紙盒裡抽出幾張紙，擦乾了上頭的水漬，才遞給了齊鳴。
「先生，你是個古玩商嗎？」
齊鳴伸手接過杯子，通過何琴知道這問題後，臉上閃過一絲驚訝。警察觀察力強也就算了，居然直接看破自己職業，這就有點玄乎了。
「是。請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後，斯旺嘴角再度翹起，似乎為自己的推理準確，而感到得意。
「哦，從你對這杯子感興趣上猜到的。這杯子是我祖父給我的，至少有幾十年的歷史，而且據說是梅森瓷里的精品。
你能一眼看中，說明你有不俗的鑑賞能力。加上，在過2周，就是巴黎雙年展，最近已經有世界各國的古董商雲集。兩者一關聯，猜出你的身份，不是什麼難事。」
一套分析頭頭是道，只能說這位能當上一個警署的副署長，確實有點本事。
「先生，你是我見過最睿智的外國警察。法國版的福爾摩斯。」
齊鳴一臉佩服，同時厚著臉皮讚美。
何琴給他傳話的時候，都覺的不好意思。
不過臉皮厚的齊鳴，遇到了個臉皮更厚的斯旺，他樂呵呵的笑納了這個評價，隨後毫不知恥的道。
「雖然福爾摩斯很厲害，但我其實更喜歡偵探波洛，我就是因為憧憬這位神探，才進入警察這一行的。」
「原來你也喜歡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作品。」
齊鳴一臉遇到知音的欣喜，同事繼續拍著彩虹屁：「我覺得你如果投身偵探事業，沒準已經成為真正的波洛了。」
這話饒是斯旺臉皮夠厚，也有點受不住，捂著嘴偷笑。
趁著這空檔，齊鳴看起了手上的杯子。
這杯子大小跟普通的馬克杯一樣，也是陶瓷質地。杯身上，幾個貴族女子坐著馬車踏青，身邊陪侍著一些隨從打扮的男子。
這種圖樣，在華夏被稱作＜西洋仕女出遊圖＞。
這位斯旺警官，做警察或許夠格，觀察也很細緻，但顯然離做一個偵探，差的還有點遠。
這個所謂的杯子，壓根就不是什麼杯子，而是筆筒。而且，這還不是一般的瓷器繪畫，而是琺瑯彩。
感受著從杯身上傳來的絲絲涼意，齊鳴不著痕跡的翻轉杯身，底部無款。
沒有底款斷定年代的情況下，他只能開啟望氣，這下年代也清楚了，雍正的。
清三代西洋人物琺瑯彩，價值可不低。齊鳴之前得到過一件西洋人物琺瑯彩花瓶。那花瓶被穿了底，算是殘器。
但最後在他的師傅運作下，還是賣出了6千多萬的高價。別看這個筆筒器型不大，但如果拿回國內，至少也要1千多萬，也不知道這位警官是怎麼到手的，是不是真像他說的，算是從祖父那繼承來的。
不過，怎麼來的都不重要，遇到就是有緣，齊鳴自然不想明珠蒙塵。
將筆筒放回辦公桌，推到中間後，齊鳴讓何琴幫著直接問道：「斯旺先生，既然您看出來我是個古董商，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
這杯子確實是一件梅森瓷精品，我想買下，請問您打算多少出售？」
「不不不。我沒有出售的打算。這是我祖父留給我的，對我有特殊的意義。」斯旺雙手抱著杯子，從何琴口中知道齊鳴意圖後，連連搖頭拒絕。
都不用何琴翻譯，齊鳴從他的動作上，已經知道了對方的答案。
對付這種人，齊鳴也沒什麼好辦法，這次直接用英語道：「10萬歐。」
「10萬歐？！」
斯旺手上一哆嗦，抱著的筆筒差點掉下，鎮定下來後，還是懷疑自己聽錯了，讓何琴又問了一遍。
再次確認後，他深吸口氣，笑道：「成交。」
那爽快樣子，似乎就怕齊鳴後悔一樣。
齊鳴都已經做好了對方討價還價的準備，沒想到答應的這麼爽快。要放國內，遇到他這開高價購買的，怎麼都會猶豫再三，哪可能這麼容易成交。
何琴似乎看出了齊鳴的疑惑，解釋道：「很多外國人就是這樣，他們對東西都有個心理預期，只要過了這預期，就會答應。
只要去兩次這邊的跳蚤市場，你就習慣了。」
齊鳴哦了一聲，玩笑道：「斯旺先生，這不是您祖父留給你，有著特殊意義的嗎？」
斯旺副署長一本正經的道：「對，但是我祖父留給我的，可不止這一個。」
這答案著實意外，齊鳴忍不住問道：「其他的，也跟這杯子一樣嗎？」
「有瓷器，有畫作。」斯旺回憶完，邀請道：「先生，你既然是個古董商，有沒有興趣，去我家裡看看？」
「那是我的榮幸。」
齊鳴一口應下，這位拿在手上的杯子，都是價值千萬的琺瑯彩，其他的鬼知道又是什麼寶貝，傻子才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