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寶一件件落下,兩女催促著齊鳴去拿。
但洞口太過狹小,別說是齊鳴的手,哪怕是童欣晴或阿依慕的手,都無法安然伸入,而如果等著小紫轉運完後,再一顆顆叼出來,又太費事。
齊鳴在房間掃視一圈,也沒見到能用的工具,最後還是決定拆牆。
也不用把牆整個拆下,卸下兩塊磚頭,擴大洞口就行,這並不算什麼難事。
說干就干,他從鑰匙扣上卸下水果刀,插進了牆縫。
這座城堡是磚石結構,磚塊間用的是類似石灰的白色物質,作為粘合劑。這種東西硬化後很脆,刀鋒很輕易的就插了進去。
齊鳴一邊一點點切割,一邊看著視頻,指揮小紫從那箱子裡繼續倒騰東西。
那箱子最上層,散亂著珠寶,珠寶下是一個個紙卷。紙張發黃,表層的部分甚至脆化破損。
從破損處,他能看到錢幣邊沿的齒印。
比起珠寶,他其實對這些錢幣更有興趣。
雖然很不情願,小紫也還是乖乖照做,連抓帶咬,把一個個綑紮成條狀的金幣從箱子裡搬出,一點點挪到洞口,而後拋下。
齊鳴這邊也才卸下幾塊磚頭,洞口大小已經足夠他的手自由活動。
還沒來得及清理乾淨那些珠寶首飾,上頭又開始下金碧雨,不斷從高處掉落的金幣,砸在地上,發出咚咚咚的撞擊聲,在這夜晚異常刺耳。
有些落地後,直接從洞口彈出,在地板上滾出去老遠。
童欣晴和阿依慕立刻彎腰撿拾,跟田間地頭幹活的農人一樣。
「這樣不行。」
童欣晴把撿到的硬幣遞給齊鳴,順帶看了眼他手上的屏幕,皺眉道。
齊鳴接過硬幣查看,果然又是一枚袁大頭,查看同時也疑惑問道。
「怎麼了?欣晴?」
「這處古堡是景區,晚上也有人巡夜,咱們這兒叮叮咚咚的,動靜太大,萬一被人聽到了怎麼辦。」
阿依慕光顧著高興了,還真沒注意到這一點。
齊鳴也是被這一提才發現,他有點不確信的道:「咱們這一層是酒店,應該不會有人吧。」
「這一層是不會,但樓上樓下呢?」
童欣晴一邊說,一邊走向床邊。回來的時候,她手上多了件齊鳴的外套,直接遞給齊鳴道:「塞進去,墊在下面。」
齊鳴眼前一亮:「這辦法好。」
他照著童欣晴的辦法,把衣服塞進壁爐底,硬幣砸在衣服上,動靜果然小了,而且有了緩衝,硬幣也不會崩的到處都是。
積累到了一定數量,齊鳴就把衣服拖出,轉移硬幣,重複之前的操作。
如此反覆了半個多小時,手機上傳來了小紫一聲帶著些不耐煩的低吼。
齊鳴再看屏幕,箱子裡已經空空如也。
命令小紫繼續在裡頭轉了一圈,沒再看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後,齊鳴便讓小紫回來。
小傢伙跟放學解放的小孩子一樣,樂顛顛的走向洞口,在跳下去前,它卻一停,瞄向了角落。
齊鳴他們都在整理查看這些錢幣和珠寶,倒是沒注意到,小紫跳下來前,又從角落拖拽出一個筒狀物。
把它從洞口拋下後,它才輕輕一跳,三兩下落了地。
「真乖,你這回可是大功臣。」
齊鳴搓了搓灰撲撲的貓貓頭,表揚道。
「嗷嗚!」
小傢伙也親熱的蹭了蹭齊鳴的手心,隨後轉過頭,再次鑽進那個小洞,費力的從裡頭拖出了那個圓筒狀的東西。
齊鳴見狀,立刻幫忙。
這東西大小倒是合適,但太長了,沒辦法,他只能又拆下兩塊磚頭,才把長筒拿出。
「這是什麼?」
阿依慕和童欣晴立刻看了過來。
齊鳴拿起,打量了下:「應該是個畫筒。」
他找到蓋子一端,用力拔了拔,卻沒能拉開,仔細看了看開口處,原本封口的橡膠環已經融化,把上下兩部分完全粘合。
他透視看了眼,裡頭確實有一幅畫,但因為卷在一起,所以看不到畫的什麼,但貴氣不凡。
手頭也沒合適工具,如果暴力打開,可能會傷害到畫,齊鳴只能先放到一邊,研究起面前數百枚的錢幣。
「怎麼這麼多的袁大頭?」
童欣晴和阿依慕也注意到了這些錢幣的異常。
這些袁大頭,都是用紙綑紮,放在箱子半部分的錢幣,因為紙張老化,已經散開成一枚枚銀幣。
但放在下方的袁大頭,保存相對完好。小紫丟下來的時候,也是一捆一捆。稍稍一數,就知道每捆都有一百個袁大頭。
雖然還沒詳細統計,但這數量,至少有100捆,換而言之,擺在他們面前的就是整整一萬大洋。
一個法國城堡,出現如此數量的華夏民國貨幣,怎麼想怎麼違和。
「我想,我知道這些東西的來歷。」
就在這時,齊鳴開口道。
「你知道?」阿依慕雖然不懷疑齊鳴,卻也還是感覺古怪。
齊鳴拿起一卷包裝還算完好的袁大頭,指了指紙上的字道:「看這幾個字。」
「萬國儲蓄?」
字是繁體,雖然沒學過,但並不影響幾人辨認,童欣晴喃喃念完後,看向齊鳴,道:「看著似乎是家銀行?」
「對!」
齊鳴點頭認可道:「這就是家民國時的銀行,當年在華夏,靠著一手<有獎儲蓄>業務開展的很大,而且創始人還就是個法國人。」
「有獎儲蓄?」
童欣晴重複了一遍這個詞彙,下意識的露出懷疑厭惡的情緒,道:「聽著就很不靠譜啊。」
「欣晴,要都有你這麼警惕,這世上估計能餓死不少騙子。」
齊鳴感慨了句,介紹道:「萬國儲蓄的創始人,是法國的范諾,這貨在法國就是個無業游民,眼看要混不下去了,便跟著商船來了華夏淘金。
那時候,洋大人在華夏還是很吃得開,洋人只要勤快點,想發點小財,還是很容易的。但這范諾到了華夏,原本在自己國家誰都看不起的無業游民,一下子就成了洋大人,人上人。
這反差,讓他瞬間就飄了,不但沒好好找工作,反而染上了鴉片。沾染了那種東西,他自己的那點積蓄,壓根不夠揮霍的。
為了籌錢吸鴉片,他便想出了有獎儲蓄這麼一招。1912年的時候,他作為中間人,聯合了幾個法國人,和幾個華夏人,在上海開辦<萬國儲蓄>這麼一個金融機構。
玩法,跟銀行類似。就是用抽獎吸引咱們華夏人把錢存到他那。」
阿依慕插話問道:「這聽著似乎也不高明啊?有用嗎?」
「放今天,這招肯定沒用。但你不能用現在的觀念,來判斷古人的智商。那時候銀行這種機構,也才進入華夏,不少人都不了解。」
齊鳴說完,又拿起一捆袁大頭,唏噓道:「幾年前,銀行利息很高,網上就出來了個段子,不知道你們聽沒聽過。說的是1000個人,建個群。每人出1萬,湊1000萬,存銀行。
這筆錢,每月能產出十多萬利息。每月這1000人抽獎,抽中的人拿走利息,留下1萬本金,退群。剩下999人繼續這個遊戲,循環往復。
這樣,總有一天會中獎,而且越往後,中獎概率越大。」
童欣晴和阿依慕都點點頭,這個段子當年還真聽說過,而且這操作手法聽著還挺有可操作性。
齊鳴見她們點頭了,繼續道:「萬國儲蓄,玩的就是類似的把戲。他們把儲戶按照儲蓄金額分成好幾檔。
存2000元的一檔,稱作<全會>。存1000的叫<半會>,存500的叫<四分之一會>。三檔各設一個獎池,獎金多少根據當月收到的儲蓄總額調整。
而儲蓄單號就是彩票號。每個月都抽一次獎。以全會為例,每月特等獎一個,獎金5萬,一等獎50個,獎金2千,2等獎50個,獎金300。
1912年,哪怕300也不是小錢了。要是中了特獎,那就是一夜暴富。所以短短時間,萬國儲蓄,就從上海開到了山東青島,甚至稍稍富庶一些的村莊,都有他們的辦公點。」
「這麼說,這什麼萬國儲蓄,豈不是騙了很多錢?」
齊鳴點點頭:「那可不,他們一開始其實也是想把萬國儲蓄當成銀行做的。所以對外宣稱,儲戶資金一部分用做獎金外,剩下的全會投資英法租界的工部局、自來水公司、煤氣公司、地產公司以及跑馬場、跑狗場等,用以收取利息。
但後來,范諾發現,儲戶們只關心獎金,壓根就不關心儲蓄時間,年化收益這些問題。既然儲戶都把他們當成是家賭場了,那范諾也就沒客氣,最後甚至推出了15年期的超長存單。
即便這樣,下單的人還是絡繹不絕。萬國儲蓄在華夏,從1912年活躍到了1937年,才被國民黨政府取締。
這20多年,被他們撈走的血汗錢,有的說幾千萬,有的說幾個億的。我看過一本民國時期的報紙,總之當時引起了擠兌潮,不少人都血本無歸,跳樓跳海的也多不勝數。」
兩女都蹙起眉,在那個本就兵荒馬亂的年代,多年積蓄還被外國人騙走,光是想想那些家庭的結局,都讓她們一陣揪心。
「那這些錢,又怎麼會到法國的?」童欣晴壓下心頭的那絲絲怨念,問道。
齊鳴拿起一枚袁大頭,查看的同時,回答道:「應該是范諾孝敬他的贊助商的。當年,范諾就是個無業游民,就算能想出有獎儲蓄的點子,也沒那本金把攤子鋪開。
他肯定找了投資人,這間古堡的主人,當年也是貴族,沒準就是他投資了范諾,這一萬大洋,大概率就是他得到的分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