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是沒問題的。
青紫二氣的光暈之下,讓原本的水墨山水,更添了一份只有他能見到的獨特華彩。
畫面之上,除了<仿李希古畫法姑蘇侍生唐寅奉呈文老大人先生雅教>這個款識外,就是兩方印,一方是刻有<唐白虎>朱印,一方則是兩字<衡山>。
因為上學時寫過一篇關於文徵明的論文,齊鳴對文徵明的父親,文林,也有所了解。
文林的別號就是<衡山>。這個衡山,指的正是湖廣的南嶽衡山。因為蘇州文姓家族是衡山文姓的分支。
文林給自己取這個別號,就是藉此提醒自己不忘故里。
確認了這一點,兩方印的來歷也沒問題,結合歲氣和貴氣的濃郁程度,齊鳴能夠確定,這幅畫確實是唐伯虎的真跡。
不過,比起之前宣德青花大碗和那幅唐卡,這幅唐伯虎真跡,反而有點不夠看了,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齊鳴面色淡淡然的放下,看向恩克的同時,指了指桌上的一個被綢布蓋著的物件。
恩克面上笑嘻嘻,心裡已經有點媽賣批了,連著看了這麼多好東西,對方都沒表現出過大的情緒波動,這在交易中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雖然心裡不喜,但他還是朝齊鳴笑道:「齊,你隨意,這些本就是為了你準備的。」
「謝謝。」
齊鳴禮貌回應了一句,像是古代新郎揭開新娘面紗一般,抓著綢布的邊沿,小心拿起。
東西露出的瞬間,童欣晴和阿依慕都低低驚呼:「好漂亮啊~」
就連趴在齊鳴肩頭,有點百無聊賴的小紫,也恢復了精神,耳朵一豎看了過去。
能同時吸引她們仨的,是一件插屏。
所謂插屏,流行於明清時期,是屏風的一種,通常被放置在書案上,所以個頭都不小。而且因為明清玉雕技藝純熟。
插屏的造型,一般是木製底座,底座上預留凹痕,在將刻好的玉片插入凹痕。但面前這面插屏,不但個頭比普通的插屏大了一圈,更是通體都用碧玉雕刻,華麗至極。
伸手搓了搓了貓貓頭,示意小紫安靜後,齊鳴湊上前。
碧玉色澤溫潤,顏色接近菠菜葉色,細看之下一些角落中帶有銅礦物質特有的黑斑,玉器有瑕,原本黑斑的出現會破壞整體的美感。
但雕刻這插屏的絕對是大家,將這零星的黑板,或掩藏,或運用在一些細枝末節處,反而顯出深淺不同的層次,增加了整體的立體感。
插屏為圓片狀,屏心兩面均採用多層浮雕技法琢刻。
一面山嶺重迭,松枝茂盛,房舍隱約;兩童子騎乘於大象之上、其中一人高舉插著牡丹的花瓶,寓意太平景象、富貴榮華。
大象後跟隨著敲鑼打鼓兩隊童子;一隊四人,一人手撐「萬國來朝」華蓋領先在前,一人手持靈芝,剩下兩童子搬著一盆萬年青,都有祝願萬壽長春的意願。
另一面琢修竹數枝,秀石几塊,蒼松參天,祥雲飄浮,形簡而意足。
一屏兩面,一面靜,一面動,各有千秋。不過比起雕工,這東西最珍貴的還是用料。插屏差不多40厘米高,那原料至少還要大上一圈。
雖然沒有翻看底座,甚至沒有望氣,齊鳴大致也能猜出,肯定是清朝的東西,明朝的文人講究含蓄,做不出這麼浮誇,暴發戶性質的東西。
「這是和田玉唉,話說這麼綠的,還這麼大的,我也好幾年沒見過了。」
阿依慕從小接觸和田玉,立刻就認出了插屏的材質。
齊鳴點頭應和:「嗯,是頂級和田碧玉了。你是專家,不考慮歷史原因,你給它估個價吧。」
果然,阿依慕稍稍一琢磨就道:「差不多100萬到200萬之間吧。」
「這麼少?」
童欣晴還是被這低價給嚇了一跳。
阿依慕解釋道:「嘻嘻,古時候開採能力有限,所以不管白玉還是碧玉,都價值不菲。這麼大塊的碧玉放在古代,肯定價值連城。
但現在開採量上來了,而且碧玉的產地和產量都比白玉多的多,國內的和田玉市場又是以白為尊,所以這東西也就相對沒那麼值錢了。」
齊鳴也遺憾的搖了搖頭,他用透視看了,插屏底座也沒留個款。既沒收藏主人信息,又不知道作者何人,沒了名人效應的加持,這東西又少了個加價因素。
所以很遺憾,這件插屏雖然是恩克拿出的東西里最華麗的,卻也是價值最低的。齊鳴考慮到它是咸豐年間的產物,也就在阿依慕的估價基礎之上,又加了20萬。
220萬,跟之前的藏品比,也就一個零頭了。
幾人的交流,全程都落在恩克眼中
如果說剛剛齊鳴的表情是淡然,那現在的就是失望了,恩克這種人精,雖然聽不懂他們的中文交流。
但他是多精明一人,又怎會看不出齊鳴眼神里的那一絲嫌棄。在心裡暗罵齊鳴貪婪的同時,他也有點後悔,自己對華夏藏品太過輕視了。
哈雷家族當初也有很多華夏藏品,但很多都被他在這幾年出售牟利,以至於真需要時,手頭開始捉襟見肘。
「恩克先生,請問都在這兒了嗎?」
齊鳴指了指桌上的東西,詢問道。他可以向天發誓,這只是一次單純詢問,並不包含任何其他的意思。
但聽在恩克耳中,怎麼都有種<就這?呵呵!>的嘲諷。偌大的哈雷家族,居然只能拿出這麼點藏品,可笑,可笑。
恩克眉峰皺起,一言不發,似是思考,似是不滿,屋裡的氣氛也在這一刻,有點凝重的味道。
齊鳴一臉無辜的朝兩女挑了挑眉,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話引起了他的不快。
就在雙方都有點凝滯的間隙,一陣手機鈴聲打破了房間裡的沉默。
「sorry。」
恩克借坡下驢,知會一聲後,拿起手機,走了出去。
目送著他關門離開,屋裡的幾人都鬆了口氣,畢竟是在人家地盤,主人家擺臉子,身為客人的他們也是很不自在。
「齊鳴,你打算跟他換哪幾件?」
沒了外人在場,童欣晴問的也就更直接。
「那幅唐卡可以的話,一定要帶上。」
不等齊鳴回答,阿依慕篤定的建議道。
「哦?」
齊鳴放下了重新展開欣賞的唐伯虎畫作,好奇看向她:「你還懂唐卡?」
「一點點。」
阿依慕拿拇指和食指比了個手勢:「不過,我認識的一個朋友,她家是虔誠的寧瑪派教徒。如果這幅唐卡真的像是拿個外國佬說的,是南宋時期的東西,那她們家一定願意用一個高價收購。」
齊鳴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以阿依慕的家境,她口中的高價,肯定不是一般的高。
「嗯是什麼意思。」
阿依慕有點不滿的微微鼓起腮幫。
「額,我也很喜歡這幅唐卡,但就算換了,我也不想出售。這麼好的東西,自己收藏更有意義。」
「你是不是更喜歡這幅畫?」
童欣晴見齊鳴一直拿著那畫卷,猜測道。
「喜歡,唐伯虎的真跡,誰不喜歡。」
「那你是想換畫?」
「小了。」齊鳴臉上露出狡詐笑容。
「什么小了?」兩女不解。
齊鳴大氣的揮手,把桌上所有東西都包含其中:「格局小了,咱就不能都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