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
想著剛開張就宰了一隻肥羊,約翰正一臉的自得。但想著,想著,他心裡忽的一個咯噔,能來這兒的沒有一個是傻子,傻子就算有錢也守不住。
腦海里自然而然的浮起一個念頭:「難道他知道這是誰的作品?」
但很快,他就自嘲一笑,知道就知道吧。他只是被派來站台的員工,按照老闆的定價,賣掉帶過來的展品就是自己的工作。
這幅書法,他已經超額完成了任務。至於現在反悔,確實有可能幫老闆挽回損失,但這又關他什麼事兒,想想自家老闆摳門的樣子,怎麼都不可能多給自己一個銅板。
念頭通達後,後頭的工作他辦起來就格外利索。
簽合約,刷卡,轉帳,包裝,一套流程不到10分鐘搞定。
「先生,恭喜,它是你的了。至於這幅展品,您要是帶了人,可以立刻取走。如果不方便,我們也能安排送貨上門。」
「謝謝。不過,不用了。給我就行。」
齊鳴伸手和他禮貌握了握手,確認了一遍商品無誤後,他便提上袋子,走向出口。
小龍,張奧雖然進不來內場,但也就守在外頭,一個電話過去,幾分鐘就能到。這幅書法,是個不小的漏。
他還真不敢,把東西留在這攤位,雖然可能性不大,但萬一遺失,那損失可不小。
根據他的鑑定,這幅字是空海和尚的作品。這位大師,確實是唐朝時期的人物,但卻不是華夏的,而是倭國人。
日本書法,最開始是佛教傳播,謄寫佛經時,他們開始學習毛筆寫字,此後遣唐使的派遣,以及對華夏文字的模仿,他們出現了最早的書法雛形。
此時,華夏是唐朝時期,因為唐太宗喜歡王羲之的書法,而讓人大肆搜羅他的作品。這一時期,恰好也是日本頻繁向唐朝派出<遣唐使>的階段。
遣唐使們把華夏貴族的愛好當成是一種時髦,一種潮流,因此也把很多王羲之的作品帶回了日本。目前被認為是僅存的王羲之真跡《喪亂帖》就是在唐朝時傳入日本,是日本皇室的重寶。
隨著對王羲之書法的學習,日本出現了一批書法家,其中最優秀的三人,分別是:空海和尚、嵯峨天皇、橘逸勢。
這三人同處於日本的平安時期,被稱為平安<三筆>。
此後唐朝沒落,中原戰亂,遣唐使的派遣也被暫停。日本本土也開始在漢字的基礎上,魔改,日本化,出現了平假名和片假名,也就是如今的日本文字。
日本本土的書法家們,作品也不再局限於漢字,也開始書寫日本文字。
這時期也出現了3人,被稱為<三跡>。<三筆>和<三跡>代表了日本書法的巔峰。
齊鳴剛剛淘到的小詩,正是三筆之一,空海和尚的大作。雖然只是一首小詩,但三筆的作品,流傳至今,對日本人來說,每一件都是國寶的存在,怎麼都不止5萬歐。
收到齊鳴通知,小龍和張奧很快就等在了出口處。
出師大捷,齊鳴把袋子交給他們後,便又立刻興奮的跑回古董區,打算再接再厲。
但他回來時,卻敏銳的發現在場的人都像被什麼東西吸引了一般,人流似乎都在朝著一個地方匯聚。這讓他也來了興趣。
能到場的眼見自然不一般,能吸引半數以上的人,這件東西肯定不一般。只可惜,周圍也沒個熟面孔,他也不能問問具體發生了什麼,只能亦步亦趨的跟著。
很快,人群停下,一處展台被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
從周圍人的交流中,齊鳴聽到了<Bronze>這個英語單詞,翻譯過來就是青銅器。
西方人很喜歡青銅器,尤其是華夏的青銅器。原因有二,一是藝術性。青銅器上古拙大氣的紋路,長在了西方人的審美點上。
很多西方考古學家把華夏青銅器比作<來自公元前的波音飛機>,認為它們代表了,那個時期,人類社會最高的工業水平和最複雜的社會勞動。
其次,就是眼饞了。從物質文化這個角度劃分,人類文明被分成,石器時代,銅石並用時代、青銅時代、鐵器時代。
不管東方還是西方,大體都經歷了這幾個階段。但西方的青銅時代是缺失的。它們的青銅器鑄造,用的失蠟法和鍛造法,這兩種方法,鍛造成本高,成品數量少。
所以西方流傳至今的青銅器,不但數量少,而且質量差。
相反,華夏青銅器鑄造採用的是「模範鑄造法」,不但造型精美,還能大規模生產。自家沒有自然就眼饞別家的,這才造成了華夏青銅器在西方屢屢拍出高價的情況。
看著周圍人的熱乎勁,齊鳴已經可以斷定,裡頭的青銅器,一定來自華夏。有了判斷,他就更不想走了,說什麼都要看看到底是什麼。
而且,如果價錢合適,他也想收入囊中。華夏本土禁止青銅器交易,想要合法收藏到精品,很不容易。
眼下,他只希望別在自己親眼看到這東西前,就被人買去。如果那樣,他可就要白等了。
大概是老天爺聽到了他的禱告,排在前頭的人一個個離開,十多分鐘後,總算到了齊鳴。才一靠近,參展櫃檯里的人就是一個九十度的鞠躬,外加一句英文問候<歡迎光臨>。
就這問候的姿勢,以及那像是舌頭捋不直而發出的特殊口音,齊鳴就是不看招牌,都知道這個展位的參展商肯定是日本人。
深鞠躬的日本人,起身看到這回接待的是個東方面孔,態度更熱情了幾分,招呼著齊鳴入內欣賞。
齊鳴隱藏起那一絲厭惡,跟著走了進去,沿途順帶看了看這展位上的東西。
它們的商品主要是瓷器,有九穀燒,有伊萬里瓷,還有幾尊木雕,年代遠的兩三百年前,也有近代的,沒什麼入眼的。
吸引眾人前來的,肯定不是這些。
果然,這個日本人也知道他不是衝著外頭東西來的,直接把齊鳴引到了內部的一處櫃檯前。
櫃檯內,是兩個長方體的玻璃罩,一個裡頭是個花瓶,一個則是面青銅鏡,展品下方有著詳細的中英法,三種語言書寫的簡單介紹。
因為知道了大家都是衝著青銅器來的,齊鳴只掃了那花瓶一眼,就把目光停留在了青銅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