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臨海市。
柳柳看著窗外飄起的雪花，此時的心情比窗外的寒冬還要冷。
「患者，柳柳...你家屬呢？手術需要家屬簽字...」一名護士拿著病歷夾走到她的面前，打斷了她的思緒。
「哦，家屬不在，我自己簽字吧。」
「那不行，你快給家屬打個電話讓他過來一下，手術需要人陪同的。」護士擔心的看著躺在床上的女人，雖然臉色蒼白，但是沒有掩住她的美貌。
「我的孩子...真的沒有機會了麼？」躺在床上的女人看著手術知情同意書，不甘心的小聲又問了一句。
「你送來的時候已經失血過多，如果再不及時處理，恐怕對您後續也會有影響的...」護士不忍心，看著她失望的表情，又加了一句，「好好養身體，孩子還會再有的...」
「會再有的麼？」柳柳小聲呢喃了一句，仿佛在說給自己聽，然而這個答案，她也不知道後面的答案。
「需要幫您聯繫家屬麼？」護士又確認了一遍，畢竟有家人在身邊會好一些吧。這個手術雖然不大，但是對女人的心理傷害遠超於生理傷害。
柳柳搖了搖頭，好像用盡了渾身的力氣，鼓起勇氣，拿過護士手中的「手術知情同意書」，虛弱的說了一句：「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說完，柳柳在知情人那裡，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你好好休息，一會準備手術。」護士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有些無奈，但還是走了。
她閉上了雙眼，門沒有關嚴，門外傳來了一些嘈雜的聲音。
「你看19床住的那個女軍官，聽說在演出的時候摔了一跤，孩子保不住了...要流產...」
「是啊，她長的那麼好看，聽說是文藝兵出身，而且...」門外的聲音低了一些，「剛才手術同意書都是她自己簽的，都沒有家屬陪同...」
柳柳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攥成一個拳頭，她把眼睛閉上了，身體的痛苦遠不及她心裡的痛。
昨天她才知道自己懷孕的消息，今天就要與寶寶分離了麼...
上個周末她和沈令為數不多能夠團聚的時間，還在因為家裡「催生」而吵架冷戰。
還沒等沈令主動過來道歉，他就接到了要去保障抗寒訓練的信息，昨天一早就跟著大部隊出發了。
只給她手機里發了一條：進山訓練，沒有信號，勿念。就失去了一切聯繫。
柳柳最近也在忙著軍區下基層的節目，早出晚歸的，每天只覺得有想吐的感覺，昨天實在忍不住了，掛了軍區醫院的號，沒想到醫生建議她查一下是不是懷孕了。
柳柳的老公沈令是野戰醫院的一名軍醫，平常經常要隨保障的野戰部隊進山訓練，這次八九不離十應該要去一個月的時間。
進山之後信號極差，能聯繫上他的機會很少。
柳柳本來想等到他「凱旋歸來」時，作為「和解」的藉口，告訴他這個「驚喜」。
卻沒想到今天去基層演出時，因為天剛下過雪，柳柳在下車時一不小心滑倒在雪地里...
送到醫院時，醫生就已經下了定義，「恐怕孩子是保不住了」。
柳柳還沒有從有這個孩子的欣喜中反應過來，就被這個消息給打入谷底。
結婚兩年，她和沈令聚少離多。
他們兩個都是軍人，一個是野戰旅醫院軍醫，另一個是軍區的宣傳幹事，雖然在一個城市，但是兩年內能見面的機會寥寥無幾，加上共同的休假時間，也就一個半月。
當初他們結婚，兩家人都很反對，連婚禮都沒有辦，也沒有幾個人知道他們的關係，只有幾個親近的朋友一起辦了個party。
現在想想，自己也真是可笑。
本來這個孩子的來到，讓她重新提起了對生活的期望，至少他們之間的愛情是有結果的，卻沒想到命運與她開了一個玩笑。
柳柳在進手術室前，又打開了一次手機，看了一眼微信里沈令的對話框，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屏幕按滅，放下了。
所有的事情都沒有依靠，只能依靠自己。在她和沈令的婚姻里，她深深的體會到。
半個小時後，手術結束。
柳柳被護士扶出手術室，門一打開，她便看到了那個她最不想看到的人———沈老沈明峰。
沈明峰是沈令的爺爺，銜上麥穗帶星退休，現在依然享受應有待遇，住在軍區家屬大院。沈家子弟在軍內肯吃苦，敢打拼，遺傳了沈老爺子身上的風格，也都沒有給沈老爺子丟臉，在軍區里都有一定的職位。
「孩子沒了？」沈明峰站在那裡，陰鶩的語氣不怒自威，讓人喘不過氣。
旁邊扶著柳柳的小護士都感受到這位老爺子的低氣壓，在醫院工作的她見慣了人情冷暖，但是面對這個情況，她也有些手足無措。
「嗯，沒了。」柳柳看了沈明峰一眼，忍著心裡的痛苦，輕聲說道。
這時，站在沈老旁邊的一位中年女人陪著關心的笑臉，湊到了柳柳身邊，扶住了她另一隻胳膊，略帶諂媚的笑著說：「柳柳，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不跟我們說一聲呢？」
「說...說一聲什麼？」柳柳渾身無力，出了一身虛汗，「告訴你們，讓你們來指責我麼！」
柳柳輕笑了一下。
從結婚開始，沈家從上到下都沒有把她這個孫媳婦放在眼裡，甚至要將沈令一併趕出去。現在知道她懷孕了，流產了，反而湊了過來...只讓她覺得可笑...
「當初你們結婚，我反對，令哥兒以死相逼，我同意了，現在你們都結婚兩年了，剛懷孕，就出了事情！」
沈明峰大聲的責備著，手裡拄著的拐一個勁的杵著地，發泄著他的情緒。
「是啊，柳柳，早就說讓你住到家屬院裡來，換個內勤的工作。令哥兒離得遠，照顧不到你，我們...」
那個扶著柳柳的中年女子是沈明峰的第二任妻子姚梅，也「添油加醋」的說著。
「夠了!別說了！我不需要二老操心！請回吧！」柳柳大聲的吼了出來，醫院走廊里經過的人都在回頭望向他們。
柳柳本來做完手術就虛弱的很，沒有力氣再這冰冷的走廊里與他們再犟下去，只想往病房走去。
可是，剛往前走了一步，身體便失去了意識，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