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將車開回家屬院,剛才已經與柳柳打過電話,他停下車走向那棟熟悉的樓。
逐階而上,柳柳家在三樓,走到拐角處,就見那位姑娘坐在台階上,乖乖的等他。
「怎麼現在還是有『丟鑰匙』的習慣,也就是掉車上了,如果丟在外面,你該怎麼辦?」
沈令微微笑著,看著柳柳有些委屈的眼眉,心要化了。
他最受不了就是柳柳委屈時的樣子,那紅潤的小嘴微微一癟,眼中亮晶晶的,像是有星星一樣。
「這不是...沒丟外面嘛...」
柳柳越說越小聲,有一種嗔怪的語氣。
沈令將那串鑰匙遞到柳柳手裡,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我不經常回來,這鑰匙用不太上...辛苦你把鑰匙給我送過來...」柳柳看著沈令滿頭大汗的樣子,猶豫的說了一句。
「你要是不急的話,進屋坐坐,喝口水?」
說完這句話,柳柳就後悔了。
自己怎麼會邀請自己的前夫再進家門,只是骨子裡那種待人之道,讓她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
沒想到,沈令倒是「不見外」的答應了。
其實沈令跟柳柳談戀愛時,經常把柳柳送回家屬院,而且他讀的軍醫大學,導師梁善也住在這個院裡,他有的時候會過來幫老師拿拿東西。
這個房子很久不住了,上一次回來,還是柳柳流產以後過得第一個年,她自己獨自在這裡過的。
那時柳柳一個人心灰意冷,在柳家住了一個月,雖然身子是養好了,但是心卻還有一個「窟窿」。
她只想一個人躲進一個熟悉的地方,自我療傷。
而且過年,柳宅里少不了來拜訪的親朋好友,她的狀態也無力再去應對那些「流言蜚語」。
所以那年過完小年後,她就獨自回到軍醫家屬院裡,每天練練琴,學習畫畫,聽聽她喜歡的搖滾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那個年是柳柳過得最清靜的一年。沒有在沈家的小心翼翼,也沒有在柳家的熱鬧,整個世界就剩下她自己。
初八之後,她就收拾行囊去了京城進修,自那之後,她再也沒回過臨海。
這也是她第一次回來。
柳柳看著牆上掛著她當時剛開始學油畫棒畫的「作品」,有些好笑。
「你什麼時候會畫畫了?」沈令看著牆上的畫作,有些驚訝的看著柳柳。
「嗯...離婚之後...」柳柳沒有猶豫,直接說了出來。
「畫的不錯...現在還在畫麼?」
沈令繼續看著牆上,像小朋友畫出的畫作,簡單卻色彩艷麗,不禁想到了那個他們見面後從未提過的那個話題...
「嗯,在畫。」柳柳答應了一下。
在心裡感嘆沈令的本事一直都是他那張哄人的嘴。
這麼幼稚的畫作,他也能夸出「不錯」來,可真是為難他了。
當時柳柳想學油畫棒,是因為當時在家休養時,她在網上刷到一個自閉症的兒童通過油畫棒作畫,來表達自己的內心。
後來她覺得這種畫作挺有意思,還有一個原因是為了懷念他們失去的孩子...
她開始學習畫畫。
而這一切...她從未告訴過沈令,甚至連孩子的事情,她都未曾在他面前提過...
「我還有些事情,就先回去了。」沈令雖然有些躊躇,還是決定起身離開。
「謝謝你。」柳柳又說了一遍謝謝,這聲「謝謝」更拉遠了她和沈令的距離。
沈令起身,走到門外。本來準備下樓,但看著站在門邊送他的柳柳,忍不住回頭說了一句:「你還是笑起來更好看。」
說完,沒等柳柳回應,他便下了樓。
走出樓道,陽光刺眼,沈令微微眯著眼睛,用手遮了一下陽光。
那個女孩兒...當時到底是隱忍了多大的傷痛...
沈令發動起車子,緩緩地開出軍醫家屬院。
他在大學的時候選修過一陣心理學,剛才他在柳柳的畫作里,看出了痛苦和掙扎。
雖然用色十分大膽,但是在柳柳筆下沒有一處完整的描述。
兩年前,他到底是傷害了她。
沈令開著車,一邊想著剛才柳柳的筆觸,心如刀割。
他回到醫院時,正好趕上點名,他跟院長銷了假,便匆匆回到宿舍。
這幾天他的睡眠嚴重不足,為了趕進度,他幾乎沒有睡過。
剛回到宿舍,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
「進!」沈令疲憊的說了一聲,繼續躺在床上。
「師父,你今天出去做什麼了?我今天找了你一天,後來院長跟我說你出去了...」石宏見沈令有些疲憊,「諂媚」的湊到床邊。
「什麼事?」
沈令本來是閉著眼的,但是沒想到一睜眼就看到了石宏坐在自己身邊,嚇了一跳。
「你說話就說話,大老爺們兒的,坐這麼近幹什麼!」
沈令把石宏往旁邊推了推,石宏只好坐在旁邊的凳子處。
「師父,你是不是喜歡柳柳姐,今天送柳柳姐的時候你怎麼不在呢!」
石宏八卦的很,之前師父天天讓他照顧柳柳姐,今天柳柳姐出院了,他反倒是不見了。
多好的表白機會,就被師父錯過了...真是「恨鐵不成鋼」啊!
「你小子就別亂猜了,安安心心的準備你的『放單』考試吧!別到時候病歷寫錯,適應症答不出來的...別說是我帶的徒弟昂!」
「知道了,知道了...師父你就放心吧!也不看是誰徒弟!」石宏坐在椅子上,自豪的說。
「可以退下了,謝謝!」沈令把自己埋進枕頭裡,一句話也不想多說。
「哦!正事忘記跟你說!」石宏正準備走,突然想起來,進來找師父的目的。
「快說!」沈令翻了個身,語氣里已經有些惱火。
「柳柳姐留下了三袋貓糧,給院裡的流浪貓...我給你放門口了,這種事情就不替您效勞了...」石宏弱弱的看著沈令說。
「嗯,知道了。可以走了吧?」沈令不耐煩的看著石宏,磨磨唧唧的像是還有事情要講。
「最後一件事:院長讓我給你說,馬上要來一位研究員,似乎是跟訓練傷課題有關的,院長說到時候讓您負責對接一下!」石宏已經挪到了門邊邊,又補充了一句。
「你可真煩...」
哐...門終於關上了...世界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