餛飩還沒有送上來,朱仲鈞先給顧瑾之斟茶:「我知道,你愛喝龍井茶。這是龍井新摘的芽,味甘鮮濃,你嘗嘗。」
顧瑾之抿唇笑。
「你還記得啊?」
「我當然記得,你每天都喝。」朱仲鈞含笑道。
顧瑾之失笑,端起茶杯,啜飲了一口,贊道:「果真好味道。」
朱仲鈞就笑。
等餛飩送上來,顧瑾之就專注享用。
兩人在茶樓里待了兩個多時辰,等餛飩上來,朱仲鈞就讓夥計撤下了。
他們倆在街上漫步,慢慢往顧宅走去。
到了巷子口,遠遠就看見朱仲鈞的車架停靠在門口。
顧瑾之詫異了下,道:「怎麼把車駕駛在這裡?」
朱仲鈞則道:「沒事,這是我們自己的府邸。」
顧瑾之訝然,然後就釋然了。
朱仲鈞是藩王世子,雖然他父親沒了爵位,可朱仲鈞仍是皇帝的兒子。皇帝賞賜給他的府邸,他隨時能調用。
而這個府邸,距離顧家不過五六百米。
「走吧。」顧瑾之笑道。
兩人進了顧宅的垂花門。
進門的時候,顧瑾之遇到了一個管事婆子。
這個婆子是顧瑾之的乳娘,顧瑾之認識。
乳娘見顧瑾之和朱仲鈞回來了,高興喊道:「姑爺和七少奶奶回來了!」
然後,她就跑了,喊顧老太爺和周氏。
顧瑾之和朱仲鈞一進屋子,就瞧見周氏在炕桌邊打絡子。她一雙纖纖素手。白淨細膩,針法靈巧而熟稔,看得出是個繡藝高超的婦人。
顧瑾之心裡暗暗驚訝。
她母親的手藝,是遺傳了祖母。
可是她父親是庶出,母親不會。
顧瑾之的外公家是江南的大戶人家,祖母年輕漂亮,繡工也很好。只是後來嫁給顧延韜的祖父,被休棄了。
周氏的手,倒是跟祖母很像。
除了顧延韜。
「你們怎麼一塊兒回來了?」周氏見顧瑾之和朱仲鈞一起回來,略微驚訝。她忙收拾了一下針線,「快,過來坐。」
「祖母,您在做什麼呀?」顧瑾之問。
周氏笑盈盈把她的針線包放到一旁,道:「你大伯母要生產,我在做鞋墊子。」
顧瑾之又問:「您不是不會縫補的嗎?」
顧延韜納妾之後,周氏一怒之下,和他決裂了,再也沒理睬過他。
他也沒回娘家。
顧家沒人願意幫襯周氏,所以她根本無法生活下去。後來,周氏就跟著一位繡娘學習刺繡。
顧家的繡娘都很厲害。
可惜周氏不喜歡。
她繡活做得不錯,也不是很擅長,就沒有教她。
顧家的針線房,也不養閒人。
周氏繡活做得好,但因為懶惰,從未給繡坊掙取過銀子。繡娘們嫌棄她,也懶得搭理她。
顧家人也不會主動找她幫忙。
故而她就沒什麼賺錢的營生。
她就靠著一份月錢,維持生計。
「是你母親讓我跟著她學的。」周氏嘆氣,「我那時候太倔強了,總覺得自己能熬死他。」
她也是賭氣。
結果她賭輸了。
她不僅僅是輸掉了身家,連性命都搭進去了。
顧瑾之握住了周氏的手,柔軟溫暖。
顧延韜是周氏的丈夫,卻始終辜負了她。
他最終娶的女人,比周氏美麗善良;最後成為國舅爺,又納了姨太太。
周氏是個可憐人。
「母親的心腸,您該明白。」顧瑾之笑著道,「她是心地好。」
周氏點頭。
兩人說了些家常。
半個時辰後,餛飩送來了。
顧瑾之和朱仲鈞吃完,付了帳,就告辭出了京城。
宋盼兒從醫館回家。
她一路上心事重重的樣子。
顧煊之跟在她身邊。
他不敢亂說話。
到了顧家門口,他才低聲問宋盼兒:「您今天心情不大好嗎?」
「是不大舒服。」宋盼兒敷衍道。
顧煊之沒聽出異樣,就沒多問。
回了內院,宋盼兒先洗漱躺下。
她躺了一陣子,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就翻了個身坐了起來。
顧煊之嚇一跳。
「娘,怎麼了?」他緊張問。
「我想請個穩婆……」宋盼兒猶豫了片刻,終於開口。「咱們買的穩婆,我總擔心出事。」
她的心裡發毛。
「這樣不好吧?萬一穩婆不行,豈不是露餡了?」顧煊之勸她。
「你別說,這種事,越瞞著越壞事。」宋盼兒眼底泛淚,「我不信任別人,我怕……你爹爹如此薄倖,難保不會沾染了病症。若真的是那樣,我死也閉不上眼睛。」
顧煊之沉默了。
半晌,他才道:「既然您執意如此,那我陪您走一趟。」
「嗯。」
「我去給爹寫封信,請他安排穩婆,早作準備。」顧煊之又道,「您不要再去仁智寺了。萬一……我們都在京城,您要留心點。」
宋盼兒點點頭。
顧煊之這才去拿了紙筆。
顧瑾之在西次間看書。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朱仲鈞站在廊檐下,看著顧家的院子,想到自己從小在顧家長大,也不由唏噓。
他心裡也湧上幾分酸澀。
「世叔。」有小廝過來,給朱仲鈞行禮。
他是朱仲鈞在京城安插的棋子。
顧瑾之的消息,他會及時通知朱仲鈞。
「什麼事?」朱仲鈞問。
「三老爺的信。」小廝恭敬遞上信。
朱仲鈞接了,轉身進屋,拆了信件。
是顧延韜的。
他約朱仲鈞明日晚膳後,在東市的一處酒肆碰面。
朱仲鈞將信燒毀,吩咐他:「去告訴你們大爺,就說我答應了。讓他把酒菜訂好。」
「哎。」
小廝退下去了。
朱仲鈞在窗前踱步片刻。他又折身,去了書房。
他把信交給顧瑾之:「你爹爹叫我明天去赴宴。」
顧瑾之接過來。展開。
看了看,顧瑾之就笑了。
「他倒真是個孝順孩子,一直惦記著我母親呢。」顧瑾之對朱仲鈞道,「他也挺不容易的。」
「那你去不去?」朱仲鈞問。
「你想去嗎?」顧瑾之反問,「我不介意你和我爹爹見面,畢竟咱們也算親戚,彼此都很尊重對方。可他和我爹爹不同。我娘曾經是你繼母,你和我爹爹關係並非親近,甚至還不如我。你若是去了,肯定不愉快。」
朱仲鈞蹙眉,思考了下,道:「我是想和你爹爹聊聊,我想知道我父親的消息。我不希望我爹爹出了什麼事,不管如何,我和他都沒血緣關係的。」
他想探知自己父親的消息,想弄清楚當初為什麼拋棄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