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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07 章 孤女 八

2024-08-13 08:31:34 作者: 傾碧悠然
  村裡的赤腳大夫,醫術沒有多高明。平時治個頭疼腦熱還行,就這,村里人也不願意多給藥錢。

  於他來說,配藥能賺錢就賺一點,不能賺就算了。因此,他不願意沾染上人命。眼看這人流了這麼多的血,就算是救回來也要用不少名貴藥材,他手頭可沒有那些玩意。

  再說,萬一救不回呢?

  村里人說他治死了人,以後都再不上門怎麼辦,他可承受不起那萬一。

  楚雲梨沒想阻攔,大夫轉瞬間就跑沒了影兒。關福耀倒是想把人喊住,可她身上痛得厲害,哪怕拼盡了全力,也只能出一點點聲音,不知道大夫聽沒聽見,反正沒回頭。

  關福耀心中一片淒涼,鼓起勇氣垂眸看向身下,只看到了大片血跡,唯一的感覺就是疼痛。他有種預感,自己哪怕撿回了性命,大概也成了廢人。

  一個大男人不能人道,這種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他閉了閉眼,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江月,今日是我錯了,回頭一定會彌補你們母子。你先幫忙請個大夫……去城裡請。」

  說到後來,已經痛得啞了聲。

  陳玲瓏嚇得不輕,這人要是死在家裡,她以後還敢在家裡住麼?這男人大半夜摸上了門,如果人沒了,外頭還不知道要怎麼傳她們母女呢?

  因此她認為,這人絕對不能死。

  她轉身跑出去,請了守門的婦人回家去叫男人去城裡請大夫。

  楚雲梨揚聲道:「請了他夫人來就行。其他的事,咱們不好插手。」

  關福耀:「……」

  夫人早就警告過他,不能靠近陳玲瓏來著。

  如今他違逆她的意思,還把自己傷成了這樣。夫人那邊,怕是不好交代。一片疼痛里,他想到這些,只覺得身上更痛了。

  李氏來得很快,她到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也不知道門房怎麼說的,李氏還帶了個大夫來。

  看到正經大夫,關福耀鬆了口氣。

  可他渾身鮮血的模樣卻把大夫給嚇著了,他拎著藥箱,和村裡的赤腳大夫一樣只覺得無從下手。皺了皺眉道:「被利器傷成這樣,要不還是去衙門一趟?」

  楚雲梨一臉無所謂。

  陳玲瓏很害怕與他對簿公堂。

  哪怕她是苦主,可女人天生弱勢,外人興許會傳她不檢點,才會惹得男人半夜摸上門。她不想那樣。

  「不要!」

  說這話的是陳玲瓏和關福耀,兩人幾乎異口同聲。

  李氏聞言,恨恨瞪了陳玲瓏一眼,看著地上的男人心裡又急又氣,滿眼的恨鐵不成鋼。

  「你怎麼不死了乾淨?」

  關福耀苦笑:「夫人……」

  李氏氣得跺腳,又不能真的不管他,看向大夫道:「麻煩你。」

  大夫上前,解開他的衣衫開始包紮。

  關福耀失血過多,此時臉色白得像雪,只覺眼皮重如千斤。

  大夫見狀,急忙道:「你可不能睡。」說話間,手裡的銀針衝著他身上的某處穴位紮下。

  關福耀悶哼一聲,醒了過來。

  他瞪著大夫,真的想破口大罵,他已經痛成了這樣,好不容易能眯一會兒,大夫卻扎他痛穴,這是嫌他死得不夠快嗎?


  大夫沒空看他的臉色,將上半身幾處刀傷包紮過後,眼神放在了他下腹,準備扒褲子時,回頭看向屋中其他人。

  因為楚雲梨母女倆在這裡,那兩個去城裡請人的莊稼漢子並沒有進來,所以,這屋子裡全都是女人。

  大夫無奈:「你們倒是避一避!」

  陳玲瓏一顆心提著,就怕關福耀斷了氣,聽到這話,恍然回過神來,臉色羞得通紅,急忙跑了出去。

  楚雲梨也緩步出門,最後,只剩下李氏在裡頭。

  屋檐下,兩個前來幫忙的婦人遠遠站著,陳玲瓏糾著手裡的帕子,一臉的緊張,回頭看到楚雲梨,忍不住責備道:「你扎兩下就算了,把人弄成這樣,萬一死了怎麼辦?」

  「死了不是正好?」楚雲梨冷笑:「他死了,沒有人會逼迫你,更不會有人讓我嫁那種亂七八糟的男人。」

  陳玲瓏嘆口氣:「你大伯他……只是情難自禁。」

  楚雲梨一臉驚奇:「我當時就不該救你,話說,既然你自己並不牴觸他的親近,為何要反抗?」

  陳玲瓏瞪大了眼,惱道:「誰說我不牴觸?」

  「既然牴觸,你枕頭下就有匕首,為何不拿出來?」楚雲梨上下打量她:「他那麼大個人,沒那麼容易死,你看我扎了他那麼多下,他還不是活蹦亂跳?依我看,你嘴上不願意,心裡其實是願意的……」

  「你胡說。」關江月幾乎是尖叫著打斷她的話:「我跟你爹感情那麼好,他剛離開,我怎麼可能背著他做這樣的事。你說這些話,對得起你爹?對得起我嗎?」

  「我肯定對得起我爹的,你嘛,就不一定了。」楚雲梨手上的血跡都幹了,她走到院子裡的一個養著荷花的水盆旁邊,伸手去洗:「爹走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讓你照顧好我。可你事事讓我沖在前頭,男人都摸上床了,還等著我來幫你砍,你就是這麼照顧我的?他日你百年之後,有臉去見我爹嗎?」

  「我膽子小嘛。」陳玲瓏用帕子捂著臉,嗚嗚哭了出來。

  恰在此時,關著的房門打開。李氏從裡面出來,臉色黑如鍋底,她瞪著楚雲梨:「江月,你大伯的身上的傷都是你砍的?」

  楚雲梨不耐煩:「半夜跑到我娘的屋中來,他算哪門子的大伯?我家沒有這麼不要臉的親戚,你少胡扯!」

  「你才少胡扯。」李氏憤然道:「你下手也太狠了。還有,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能沖男人那地方動手?」

  楚雲梨洗乾淨了手,甩了甩道:「他看中我娘,又不是因為感情。如果真的在乎我娘的話,他這些年應該不再招惹其他女人才對,可他去年又納了一個小妾,由此可見,他根本就不是心悅我娘,而是某處禍根不老實。我這法子最好,斷了那禍根,他以後就老實了。」

  說到這裡,她真心實意地道:「大伯母,我這也算是幫了你的忙。他那玩意兒就算沒廢,也輪不到你……」

  「閉嘴!」陳玲瓏忍無可忍:「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能說這些話?」

  楚雲梨滿臉不以為然:「那些姑娘家不該做的事我都做了,幾句話而已,有什麼不能說的?」

  陳玲瓏:「……」

  李氏無意聽母女倆爭吵,這會兒的她滿心煩躁。在她看來,楚雲梨說的這些都是歪理。她冷聲道:「江月,你傷了人還胡說八道,總之,這事沒完。」


  楚雲梨眨了眨眼:「你要告我嗎?還是覺得我們母女倆好欺負,以後再上門來欺辱我們?」說著話,她掏出懷中的匕首:「我可敢殺人哦,不怕死,儘管來!」

  李氏:「……」

  「弟妹,你就是這麼教女兒的?」

  陳玲瓏真覺得自己冤枉,以前關江月很聽話得連殺雞都不敢,更不可能砍人了。

  她也不知道關江月何時變了性子。變得又凶又狠,她都險些不認識了。

  大夫很快處理好了關福耀身上的傷,再次打開門出來時,關福耀已經在昏睡之中。

  李氏讓帶來的人將他挪上馬車,臨走前,再次衝著楚雲梨道:「這事沒完。」

  楚雲梨頷首:「我等著你的報復!」

  這話把撂狠話的李氏氣得險些吐血。

  男人廢了,她又恨又急,但理智告訴她,這事不能鬧大,更不能鬧上公堂。說到底,都是因為男人先起了色心,還半夜爬到人家屋子裡……這就和那些賊偷東西被抓住後讓失主打得半死一樣,哪怕鬧出去,別人也會說賊活該。

  關福耀受了傷,可不能再丟了名聲。

  等人走了,楚雲梨打了個呵欠:「我得回去睡會兒。」

  陳玲瓏尖叫道:「你怎麼還睡得著?」

  楚雲梨反問:「那不然呢?」

  「我屋子裡全都是血。」說起這事,陳玲瓏滿臉的委屈:「我不敢一個人住。」

  楚雲梨頭也不回:「那你找個人陪你住。或者,你改嫁也行,我不攔著你。」

  陳玲瓏是想讓女兒陪自己一起住。那兩個鄉下婦人……她才不願意她們上自己的床呢。聽到這話,看到女兒頭也不回的背影,氣得直跺腳!

  關福耀在養傷,楚雲梨最近過得不錯,她拜託別人找的種子有了眉目,急忙拿了回來好好收著,打算過一段就開始育苗,開春後找人將那些荒地全都種上。

  陳玲瓏最近都挺老實的,從來不出門。倒是找楚雲梨抱怨過兩個婦人的手藝她不喜歡,想要換人。

  楚雲梨沒搭理她。

  母女倆平時相處都不冷不熱,陳玲瓏不太敢惹她。

  一轉眼,兩個月過去,秋去冬來,村里家家戶戶都窩在屋子裡貓冬。就是關家的門房裡都點了個小爐子,兩個婦人帶著幾個孩子在裡面烤栗子吃。楚雲梨聽說後,特意送過去一塊肉讓她們烤。

  相處這麼久,兩對夫妻都知道楚雲梨是個很大方的人,也挺好伺候。反而是陳玲瓏有些挑剔,不過,總的來說,這關家的活計很好干,他們不想失去這份活,便做得很仔細。

  這一日,外頭寒風呼呼,李氏來了。

  上一次見面,還是她把關福耀帶走,陳玲瓏怕得厲害,遠遠看到她就躲到了女兒身後。

  對於李氏來說,這些日子就像是噩夢似的。

  男人那處傷得厲害,徹底治不好了。她請了好多大夫都束手無策,聽說母女倆日子過得不錯,她是越想越生氣,今日乾脆找上了門。

  看到陳玲瓏躲著自己,而關江月也不阻止,她冷笑道:「江月,你還真當她是親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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