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到了孟口渡,經過一間磚瓦場。
許靜金對潘大章說:「這個就是謝春華開的磚瓦場。」
潘大章看見一座窯正在冒著青煙,一股嗆人的煙味。
「你們等一下。」潘柴久朝磚瓦場下面的一間茅草房走去。
他敲打了幾下窗戶。
從裡面走出一個駝背的老頭,看了一眼他,嘀咕著說:「又是你這個斷手掌的,每次都是五點鐘不到就來坐船。唉,掙你一毛錢,可真不容易。」
他拿了漿,帶他們走到河邊渡口,靠近岸邊有一艘渡船。
「你們兩個回去吧,路上小心一點。」潘柴久揮手讓女婿和兒子回去。
「斷掌潘,平常是你老婆和女兒來送你,今天這兩個是你什麼人?」
駝背用竹杆把渡船撐出去,然後饒有興趣地問道。
「大的是我女婿,小的是我兒子。你個駝背佬,還嫌我早,再坐你幾次渡船就不坐了。我已經填好退休申請表了,送上去申批下來,就退休了。你這個渡口,坐船的人越來越少了,你的生意也越來越難做了。」
兩人閒聊著。
……
潘大章跟姐夫還是回月舟村。
雖然他離麻油坑還比較近,但是自行車和潘東玲都在外面,再說他也不可能讓小舅子一個人回去。
回村的路上,路過幾處地方,都有悶聲不響的狗突然出現。
但由於兩人手中都拿著竹棍,所以也並沒有受到傷害。
回到家時,看見潘東玲也起床了。
在廚房燒火煮飯。
時間才早上五點半。
「起這麼早幹什麼?」潘大章也不解,他還想再去睡個回籠覺呢。
「家裡沒柴火燒了,今天你們兩個跟我去古樟村砍柴火去,以後你們要自己去砍柴火了,我沒辦法幫你們了。」
潘東玲出嫁了,再幫娘家去砍柴,婆家人知道會有意見的。
潘大章記得很清楚,前世少年時代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利用一切的空閒時間去搞柴火。
每家每戶都要煮飯燒水,就算是煮稀飯,炒青菜,沒有柴火燒也是萬萬不能的。
這個年代不要說燃化汽、煤氣,甚至電飯煲、電炒鍋,就是煤,也是很少人買得起的。
柴火來自於山上溝坎間生長的雜草、荊棘灌木,甚至樹上的枯枝。
樹叢間掉落的松毛針,茂密生長的蘆萁。
山上生長的松樹和杉樹是嚴禁砍伐的,每個大隊都有護林員,抓到了誰擅自砍伐了樹木,是要受嚴劣處罰的。
農村小孩子到了五六歲,就會被大人帶到山上去,幫助撿松果,割蘆箕,撿枯枝。
甚至讀小學時,老師給學生按排暑假的任務就是上交20斤的松果任務。
滿山遍野的松樹,每年都會長無數的松果。
這些松果成熟後,綻開後會象塔狀樣,松仁隨風飄散,掉落地上乾燥的松果就是最好的柴火料。
放學後,從學校趕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背著竹簍,或者提個籮筐去找柴火。
或者找豬食野菜。
一戶人養一頭豬,把家裡的剩菜剩飯,泔水米湯餵豬。
但是這個年代,並沒有多餘的糧食。
豬的主食都是野外田壟間拔的豬草,切碎後煮熟,加點米糠,豆餅之類的。
豬吃得津津有味。
一頭豬養一年,年底宰殺了,除了出售賣一點錢,還可留些肉過年享用。
潘大章家也跟其他家庭一樣,家裡會養一頭豬。
姐姐潘東玲負責了家裡的柴火,他和弟弟放學後或者星期天,便要去拔豬草。
後來他家在萬子嶺水庫邊建了一棟土坯房,單獨在前院坡底挖了一個茅廁。
潘大章又多了一項工作,去走街串巷撿狗糞。
把狗糞倒入茅廁,經過發酵,就變成了最好的有機糞。
用來水稻田施肥和菜園澆菜,效果都槓槓的。
所以說在農村長大的孩子,自小時候開始,便養成了勞作的習慣。
潘東玲說去古樟村大山里砍柴,是因為月舟村附近的山林,大部分都被拔得光禿禿了。
一點點山林面積,根本無法充足供應整個村民的柴火需求。
能夠收割的雜草都拔得乾乾淨淨。
於是村里青壯年人的目光就投向了十里之外大山。
從古樟村過去,再走幾里路,就是茂密高大的深山。
那裡人煙稀少,草深林密,有取之不盡的柴火。
起個早,吃飯後,帶個鐮刀,帶一根竹杆,兩根棕繩。
口袋裡揣些番薯干,以便中午肚餓時解飢。
水不用帶,大山里到處都是清甜的山泉水。
潘大章第一次跟姐姐他們去大山里砍柴,還是感到異常興奮。
因為月舟村同時幾十個人,背著竹杆去深山砍柴,呼朋喚友的情景看了讓人激動。
此時,聽姐姐這樣說,他轉身進了潘小章住的房間。
把他搖醒了。
「小章,姐姐說帶我們去大嶼山去砍柴,今天有很多人去,你去不去?」
這小子好象很羨慕可以去大嶼山砍柴,每次都吵著要跟去。
但幾次都被母親攔住了。
自己十歲時就跟過潘東玲她們去過大嶼山砍過柴。
潘小章現在都十二歲了,母親也沒有理由再攔著了。
畢竟潘東玲出嫁後,家裡燒的柴火是個急迫要解決的問題。
「去,去,我去。」潘小章瞬時清醒了過來。
去大嶼山砍柴,兜裡帶番薯干,炒熟的花生,還那麼多人,一定非常熱鬧,非常好玩。
「去就快點起床,找雙解放鞋穿,找個草帽戴。」
潘大章走出門外,看見媽媽也起床了。
「你叫小章也跟你們去砍柴,他會做這些麼?我怕他柴沒砍成,又拖累你們做事。」
母親還是對小兒子特別寵愛,怕他受不了苦。
「媽,這麼早你就把姐嫁出去了,現在柴火房那些柴火還是她以前積攢下來的,現在她嫁出去了,以後家裡燒的柴火怎麼辦?小章,不要學著去砍柴?」
前世的潘大章在家裡待了近一年,所有的農家活都學會了干。
他去礦山頂替當工人後,父親又把所有活都攬了過來。
所以母親和弟弟就成了寄生蟲一樣的存在。
特別是弟弟潘小章。
他覺得有必要從這時候開始對他進行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