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瑾順利登基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冊封沈瑤為太后，蕭彥辰榮升太上皇。
而蕭彥辰後宮的那些妃嬪，全部原地升一級，然後搬去其他宮殿，給新帝蕭瑾騰地方。
因為有沈瑤這尊大佛在上面壓陣，整個過程中後宮都沒有飄出一點反對的聲音，順利的不可思議。
「兒子還以為這些人會鬧起來，」畢竟有前車之鑑在，當年蕭彥辰在這方面吃了不少暗虧。
沈瑤淡淡笑笑，「有我在，她們後面還要過日子，不敢鬧得太過。」
不然平日低頭不見抬頭見，沈瑤想要整治她們還不是輕而易舉。
蕭瑾點頭贊同，覺得親娘說的沒錯。
「好了，這次請你過來，是有關太上皇的一些安置問題。
你已登基，我想趁此機會，帶太上皇和那些宮裡那些太妃們去儀暢園生活。
比起宮裡，還是儀暢園那邊更適合太上皇養病。」
宮裡太亂，不僅有他們這些太上皇時期的老人，還有新帝時期的新人，甚至先帝的某些身體硬朗的妃嬪們還在後宮生活。
這麼多人聚在一起，稍有問題就會引發出一系列的事情。
真不是沈瑤太敏感，實在是沒必要搞這麼麻煩。
直接去儀暢園多好，到時有沈瑤在，也能壓得住這些人。
哪怕後面蕭彥辰醒了，但人在儀暢園能幹的了什麼。
天高皇帝遠，他的手伸不了這麼長。
和先帝一樣，老老實實的當一個吉祥物便是。
蕭瑾聽了自家親娘的話，第一反應就是覺得親娘在為自己犧牲。
不然身為太后的沈瑤何苦跑去什麼儀暢園生活。
留在宮裡，誰敢給她臉色。
「母后，兒子可以安排父皇先過去，到時準備好照顧的宮人，您留在宮裡幫兒子穩定後宮。
再說余氏剛接手宮權，還有許多方面不算適應，這些都需要您幫忙長眼，」所以去什麼儀暢園呀。
沈瑤：……
儘管聽到自家兒子這麼說，沈瑤心裡是很開心。
但該走還是得走，留下來的結果就是讓蕭瑾難做。
何況余氏雖然初掌宮權不久，但未必就需要她幫忙長眼。
人面對權勢都是敏感的，蕭瑾能這麼說的原因是沈瑤不會和他分化前朝，不然蕭瑾也說不出這種風涼話。
作為由皇后正常過渡太后的當事人，沈瑤太了解皇后的一些作用。
當年，魏靜怡曾被迫在兩宮太后中間左右為難。
余氏是沈瑤親定的兒媳，目前看來皇后當的不錯。
那沈瑤沒必要為了所謂的權勢和對方鬧矛盾。
離了宮，皆大歡喜，留下來，大概率出問題。
怎麼選，早就一目了然。
「你的心思我知道，但儀暢園那邊不能沒有主事人，何況太上皇過去，我身為太后不能不去。」
「可是當年先帝在時，兩宮太后就留在宮裡，」不曾跟隨。
蕭瑾抿著嘴角，知道這些話不該從他嘴裡說出來，但還是會覺得可惜。
沈瑤倒看的很開，她拍了拍蕭瑾肩膀作為安撫。
能理解，畢竟這一次是他們母子真正意義上的長時間分離。
沈瑤去了儀暢園，意味著會放棄宮裡的生活。
蕭瑾長這麼大，頭一次經歷，哪怕心裡早有準備還是會難過不舍。
「好了，不要任性，何況我只是去儀暢園，日常還會回來，」才怪！
能出去自己玩幹嘛還要回來後宮這個牢籠生活。
沈瑤早就想跑，這次蕭彥辰出事也是給了沈瑤機會，說什麼沈瑤都不會錯過。
蕭瑾：……
蕭瑾能說什麼，自家親娘出宮的意願堅決無比，他只能點頭同意。
就這麼地，母子兩人達成一致，又合計了一番出宮的時間安排，終於在蕭瑾登基一個月後順利實施。
四月末的天氣，已經早早暖和起來。
沈瑤穿著一身素色宮裝，示意余氏和蕭瑾快些回去。
時辰不早，為了避免路上耽誤事情，他們該出發了。
「不必相送」
放下手中的幕簾，沈瑤坐在車廂里，長鬆一口氣。
叮鈴鈴——
陣陣車鈴聲響起，原本停下的馬車開始慢慢向前移動。
這一次，沈瑤走的很堅決，包括宮裡關著的幾位都被打包帶走。
別的不說，余氏對此就十分感激，不然留下幾位棘手又麻煩的便宜長輩，她這位皇后真不好處理。
幾年過去，余氏已經不再是之前那般稚嫩的模樣。
容貌的成熟和思想的進步讓余氏面對皇后寶座足夠從容不迫。
不怪沈瑤會安心將後宮交給余氏，實在是余言思太有天賦。
「皇上」
「皇后，咱們回去吧。」
蕭瑾略有悵然，轉身走動時還有些情緒不高。
余言思見狀開口勸了兩句，「臣妾覺得出宮對母后而言，是開心的。」
可以看得出來，沈瑤連走路都莫名輕快幾分。
蕭瑾點頭，「母后，心裡早就想離開後宮」這座禁錮她無數時光的牢籠。
余言思握住蕭瑾手掌，「所以皇上不該失落，母后得償所願，該高興的。」
蕭瑾轉頭定定的看著余言思，忽然笑了笑，「是啊，該高興的。」
「皇后，你會一直陪著朕嗎？」以皇后的身份。
「會，臣妾會一直陪著皇上，」以皇后的身份。
……
「娘娘，儀暢園到了。」
坐在車廂里的沈瑤被聲音驚醒，自己還有瞬間恍惚。
到了？這麼快！
起身，從車廂中慢慢走下來，沈瑤抬頭看著眼前這個傳說中的帝王養老別苑。
「先去安置太上皇和太妃們，記得要好好照顧。」
她親自帶出來的人，總不能換了個新地方就接二連三出事。
秋月點頭應是，轉身叫來伺候的幾位宮人低聲囑咐，隨後揮手打發人離開。
「娘娘，奴婢扶您進去。」
秋月伸手穩穩扶住沈瑤手臂，一路向前進入儀暢園。
在沈瑤十數年的皇后生涯中，到過的行宮別苑無數。
儀暢園這裡也有寥寥幾次，都是為了探望先帝而來。
那個時候先帝身體不好，沈瑤作為兒媳和蕭彥辰過來侍疾。
有關園中景色，自然是沒空欣賞。
眼下不同，先帝早已作古，蕭彥辰也步入先帝後塵，沈瑤如今算是無事一身輕，有足夠耐心來欣賞美景。
青石鋪地，小橋流水，花紅柳綠，綠意蔭蔭。
沈瑤望著周圍的布局和景致，不得不感慨儀暢園確實是個好地方。
唔，不管怎麼說，日後無聊時出來走一走看一看，心情會好上許多。
繞過長廊，走過月亮門洞，沈瑤回到住的地方。
距離蕭彥辰的住所很近，且周圍沒有其他妃嬪入住。
「安排的不錯，太上皇那裡要時刻派人看著。」
蕭彥辰能活還是活著好，儘管他們之間早已沒有任何感情，但幾個孩子還在。
這次沈瑤來儀暢園，連年紀最小的蕭瑋都沒帶，就是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暫時還是先等蕭彥辰清醒過來，才好讓小一輩頻繁接觸。
……
蕭彥辰清醒，是在蕭瑾登基半年後的某天傍晚。
沈瑤還記得那個時候，天邊處的晚霞紅的過分。
有經驗的老人都說明日會有大雨，該提前防備。
就是在這時，招財一臉汗津津的跑過來告訴她，蕭彥辰醒了。
醒了？！
沈瑤搭著秋月的手心下意識收緊，她有些沒想到，太醫不是說，蕭彥辰最快也要過一個月，怎麼提前醒過來了。
招財喘著粗氣，人還沉浸在喜悅中無法自拔，自然沒能注意到沈瑤的神色變化。
他還在說著蕭彥辰的情況，包括醒過來之前和醒過來之後的事。
沈瑤當即不再猶豫，帶人直接去了蕭彥辰所在的小院。
只可惜沈瑤來的不巧，蕭彥辰醒來後因為身體實在虛弱，已經睡了過去。
「那太上皇的情況，何時才能與人正常交流？」
放在袖口中的手指微微攏緊，沈瑤詢問負責診脈的太醫。
太醫摸了摸發白的虎鬚，給出了至少半月的答覆。
沈瑤垂眸，「既如此，那就勞煩太醫多加照顧，本宮即刻寫信通知皇上。
太上皇這邊，一切都以太上皇的身體為重。」
太醫躬身拱手，「微臣遵旨。」
沈瑤轉身，又囑咐招財一通，得招財全力保證，她再次離開。
只不過隨著沈瑤的離開，一封送去京城的信件也從儀暢園傳出。
因為蕭彥辰忽然清醒的事，沈瑤和蕭瑾通了好幾天的信。
兩人最終確定了該如何與醒過來的蕭彥辰溝通。
先由沈瑤出馬，再由蕭瑾見面。
除此之外，兩個人還暫時封鎖了有關蕭彥辰醒過來的消息，以免引起朝堂震盪，動搖大靖根基。
沈瑤這邊一切準備就緒，等到太醫這邊送來消息，蕭彥辰已經可以正常交流時，沈瑤如願見到了對方。
夫妻兩人見面，一坐一站，幾步遠的距離好似隔了一片雲海。
「太后」
「太上皇」
沈瑤的聲音未變，連臉上的笑意都露的恰到好處。
蕭彥辰的聲音則有些發澀，太久沒有也張嘴說話，他還需要適應。
「朕，睡過去多久？」
「回太上皇，已有近八個月。」
「這麼久了，怪不得。」
沈瑤不說話，聽著蕭彥辰感慨，必要時會開口回答對方問題。
蕭彥辰一開始還有點不習慣，等到話說的多了，人也正常起來。
抬起頭，神色複雜地看著已是太后的沈瑤，蕭彥辰伸出手掌，平放在半空中。
沈瑤見狀，沒有猶豫地上前兩步，將自己的手置於對方手心。
「瑤兒」
手被攥緊，沈瑤還能看到蕭彥辰袖口翻飛時露出來的細弱手臂。
昏睡過去八個月，蕭彥辰的身體情況徹底垮掉。
原本身形適宜的體魄已經瘦成一把骨頭架子。
渾身上下，只有一層薄薄的皮膚包裹著骨肉肌理。
沒辦法，病人都是這樣的，就這還是太醫們日夜照顧的結果。
換成其他普通百姓，早就魂歸地府，再無醒來之日。
「您，還是要保重身體，無論如何，臣妾都會在您身邊陪著您。」
沈瑤順勢坐在蕭彥辰床邊，反手將拉著自己的大手送進被褥。
蕭彥辰看著近在咫尺的沈瑤，笑著讓她別忙，「陪陪朕，咱們有許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
輕柔的聲音拂過沈瑤臉頰，也帶來了沈瑤的眼淚。
毫無徵兆地落了下來，沈瑤望著蕭彥辰一臉悲傷。
蕭彥辰頓時有些尷尬，想伸手幫沈瑤擦一擦眼淚，結果因為動作不熟練，手忙腳亂又導致越幫越忙。
「噗嗤」
看著蕭彥辰面臨的窘境，沈瑤忍不住笑出聲來。
聲音讓他緊繃的身體放鬆了些，蕭彥辰拍了拍沈瑤肩膀，「莫哭。」
沈瑤淚中帶笑，「您逗臣妾哭，又不讓臣妾哭，臣妾該如何？」
蕭彥辰慢騰騰地張開雙臂，「朕只想你開心。」
沈瑤擁進蕭彥辰懷裡，力道和動作都輕柔的很，「您能醒來，臣妾就很開心。」
「朕已不是皇上」
「在臣妾心裡，您一直都是皇上」
「好好好，朕是皇上……」
沈瑤和蕭彥辰和好如初的第三日，蕭瑾帶著余氏和幾個孩子，匆匆趕來。
蕭彥辰身體恢復尚好，見到蕭瑾也沒了之前的劍拔弩張。
父子兩人心平氣和地討論起有關朝政上面的事。
蕭瑾處事公正，很有蕭彥辰年輕時的樣子。
心中再多情緒，最終都轉化為對蕭瑾的自豪，「瑤兒，咱們的孩子很不錯，百年之後，朕也有顏面去見大靖朝的列祖列宗。」
沈瑤聞言嗔了一眼，「瑾兒年輕，許多事情還要您幫忙把關。
如今未免話說的太早了些，臣妾瞧您是胡思亂想。」
蕭彥辰爽朗一笑，「哈哈哈哈哈，是朕的錯，下次絕不這般說話。」
沈瑤滿意點頭，轉身將煮好的湯藥送到蕭彥辰手裡，「太醫說您身體恢復極好，再喝兩日，該換新的方子了。」
「又要換？」
「嗯，相關方子及時調整，於您身體有益……」
吱嘎——
房門關好，沈瑤與招財打了聲招呼，帶著秋月離開。
「娘娘，賢太妃和那幾位小常在的事還未與太上皇說明，會不會不妥？」
「有何不妥，賢太妃畏罪自殺，兩位有孕的小常在早產而亡，說出來豈不是更影響太上皇的身體恢復。」
沈瑤扭頭看了眼越來越遠的小院，臉上的柔情蜜意變得平靜冷漠。
邁步繼續向前，沈瑤張了張嘴，聲音幾乎低到聽不見，「既然要裝，乾脆就裝到底好了，」反正她自己有的是時間。
不就是演戲嘛，在宮裡能演的，在儀暢園照樣能演。
這輩子，沈瑤的命運註定會和蕭彥辰糾纏不清。
好在，沈瑤不怕，亦不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