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說話間,前面的小院子裡兩個人已經飛快地竄了出來。蘇夢寒神色冷肅地盯著眼前的白衣女子沒有說話,玉玲瓏此時面上倒是帶著淡淡的笑意,只是那雙眼眸卻著實稱不上溫柔。
謝安瀾有些頭痛地扶額,上前道:「兩位,好歹給我這個做主人的一點面子好吧?」
玉玲瓏扭頭看向謝安瀾,片刻後方才淡然道:「打擾睿王妃,抱歉得很。」
「樓主。」宋辭已經快步走到玉玲瓏跟前拱手道。
「何事?」玉玲瓏淡淡問道。
宋辭有些為難地看了一眼眾人,顯然是不方便在這裡說話。玉玲瓏也不在意,對謝安瀾道:「叨擾睿王妃了,這便告辭。以後若有什麼用得上我無雙樓的地方,王妃儘管開口便是。」
謝安瀾笑吟吟地道:「玉樓主客氣了。呃…不知玉樓主和蘇公子……」
提起蘇夢寒,玉玲瓏臉上的笑意微冷,淡然道:「蘇公子既然不願意履行婚約,我無雙樓自然也不能勉強。畢竟,這世上青年才俊多得是,勉強結成怨偶也沒什麼意思。久兒也不是非蘇公子不嫁的。但是,蘇公子若是不給本座一個交代,讓本座以後如何統領無雙樓?」
謝安瀾扭頭去看蘇夢寒,蘇夢寒的臉色卻是十分難看,「玉、玲、瓏!你當我怕你不成!」
玉玲瓏輕哼一聲,道:「蘇公子勾搭小姑娘的本事不差,但是我無雙樓也不是好欺負的。」
眼見兩人又要打起來了,謝安瀾連忙出來大圓場,「兩位,息怒,息怒。」
玉玲瓏看向謝安瀾微微揚眉,道:「我早就仰慕睿王妃大名,王妃還是少和這種人來往比較好。免得污了睿王妃的清譽。」謝安瀾嘆氣,「玉樓主覺得,這事兒要怎麼解決你才能接受?」
玉玲瓏眼眸一沉,冷聲道:「若是按照本座以往行事,這種男人就該斷子絕孫永世不能禍害別的女子!但是,既然他是睿王妃的朋友,我給睿王這個面子。只要蘇公子昭告天下是他薄情寡義用情不專辜負了久兒,再受我三掌,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謝安瀾不能蘇夢寒發怒,道:「蘇公子身體不好,玉樓主武功蓋世,這三掌下來跟要了他的命有什麼區別?」
玉玲瓏冷笑一聲,道:「他騙的久兒偷偷動用了我無雙樓的珍藏,身體怎麼會不好?」
「啊?」感情還有內幕啊?
玉玲瓏冷聲道:「久兒不舍他久病之身將來必定不能長壽,瞞著所有人跑進我無雙樓禁地拿到靈藥為他治病。不想這位蘇公子病一好就翻臉不認人,與旁的女子糾纏不休。更是趁著久兒重傷未愈,不告而別。真是…好得很啊。」
最後這句好得很啊,聽得謝安瀾也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確定了,這位才是真正的無雙樓主,而且這位樓主顯然對蘇夢寒沒有什麼好感。沒有好感也就罷了,殺氣倒是不少。
「等等,之前分明是玉樓主要蘇公子與你成婚吧?」謝安瀾連忙道。
玉玲瓏神色冰冷,「本樓主豈會看上這種人?只不過是要將他抓回樓中受罰罷了!」
謝安瀾嘆氣,扭頭去看蘇夢寒。
蘇夢寒冷聲道:「一派胡言!」
「能仔細說說嘛?」謝安瀾問道。
蘇夢寒扭頭,一副不想開口的模樣。謝安瀾鬱悶,你以為你在演狗血劇啊,胡說八道,一派胡言,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就是特麼的不說正事兒!對面的玉玲瓏臉色卻是一沉,眼看著又要發作。旁邊的宋辭連忙開口道:「樓主息怒,咱們還有要事…這裡……」
玉玲瓏不悅,「何事?」
宋辭低聲道:「久姑娘的事。」
玉玲瓏這才冷哼一聲,對著謝安瀾說了聲告辭。便帶著宋辭匆匆告辭離開了。
謝安瀾和蘇夢寒回到花廳里,蘇夢寒的臉色依然還不太好看。
謝安瀾撐著下巴打量著蘇夢寒,悠然道:「蘇公子以為我騙你的?」
蘇夢寒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道:「玉玲瓏狡猾多端,王妃跟她也不熟。」
原來蘇夢寒以為是玉玲瓏假扮玉思久騙了她麼?
謝安瀾道:「蘇公子真的不打算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麼?如果你真的擔心那位久姑娘,就更不應該自己一個人瞞著了。在京城無雙樓是做不了什麼,但是在沂南的話,蘇公子只怕也是寸步難行吧?」
蘇夢寒道:「她不會傷害阿久的。」
謝安瀾嘆氣,「說說看唄。你不說怎麼知道我們沒辦法?」
蘇夢寒沉吟了片刻,終於還是開口說了。
其實這著實是一個相當狗血的故事。
蘇夢寒這兩年遊歷各地,去年冬天的時候正好在沂南境內卻不小心遇到刺殺跟蘇遠失散了。既然是自己遊歷天下,蘇夢寒本身也武功不弱自然不會帶著大群的侍衛。如果是平時也沒什麼關係,只是恰巧那時候蘇夢寒染了些風寒發病了。發病的蘇夢寒險些丟了一條命,卻恰好遇到了玉思久。蘇夢寒早年是見過玉玲瓏的,所以見到玉思久的第一眼他就猜到了玉思久必然是跟玉玲瓏有什麼關係的。畢竟在沂南的土地上,不可能那麼巧出現一個跟玉玲瓏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
果然,玉思久是玉玲瓏的親妹妹。只是玉玲瓏從小就是個習武的天才,而玉思久卻天生不能習武,只能在琴棋書畫上下功夫。
玉思久救了蘇夢寒,照顧了他幾天之後蘇遠找來。原本大約也就是個萍水相逢也就罷了。只是沒想到,刺殺蘇夢寒的人也追著蘇遠的蹤跡找到了他們。無奈之下,蘇夢寒只得帶著玉思久逃命。蘇夢寒本不願牽連玉思久,將她送回了無雙樓才知道玉玲瓏這段時間有事外出根本就不在。蘇夢寒最後雖然殺了追殺他們的人,原本已經快好了的病卻變得更嚴重了。
因為蘇夢寒的病,玉思久照顧了他一個多月卻也總不見好。倒是兩人相處日久,漸漸地生出了幾分情愫。兩人約定了等玉玲瓏回來,蘇夢寒便上門求親。
如果只是這樣,這大概也就是一樁平常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許的郎才女貌的才子佳人故事。書鋪子裡的話本翻出來能有一摞寫的都是差不多的。但是後面的事情卻有些麻煩了。蘇夢寒的病不僅沒好,反倒是越發的嚴重了起來,玉思久雖然從不參與無雙樓的事情,但是她畢竟是樓主的親妹妹,前任樓主的親生女兒,知道的秘密還是不少的。她記得玉家有一處秘地里有一種奇藥,正適合蘇夢寒這樣因為久病舊傷身體虛弱的人,便跟蘇夢寒說了一聲就獨自回玉家祖地去找那藥去了。
半個月後,玉思久果然將藥帶回來了。蘇遠找到的名醫也來了。蘇夢寒的病自然很快就好了起來。只是,蘇夢寒卻漸漸發現,玉思久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樣了。雖然他問什麼她都能答得上來,在蘇夢寒面前也依然是如從前的溫婉優雅,甚至還有幾分風趣。但是情人之間的感覺總是比尋常人敏銳一些。
蘇夢寒不動聲色地觀察了幾天,就發現原本不會武功的玉思久竟然變成了個高手。而且時常會暗地裡見一些無雙樓的管事。甚至有一次蘇夢寒暗地裡跟蹤,見到玉思久親手將一個無雙樓的叛徒拍死,那時她臉上的神色哪裡是玉思久?分明就是玉玲瓏。
蘇夢寒因此質問玉玲瓏,玉玲瓏竟然也不隱瞞,直接暴露了本性。畢竟她本來就不是溫婉可人的女子,在蘇夢寒面前假裝還是挺累的。不僅如此,她還直接將蘇夢寒抓回了無雙樓。
如果說,從前蘇夢寒對玉玲瓏是對高手和一代奇女子的敬重的話,這下子就全部變成了厭惡了。玉玲瓏卻不在意這些,一心一意要蘇夢寒跟她成婚。蘇夢寒自然不肯,兩人時常大打出手。後來玉思久找到了機會暗中放了蘇夢寒,蘇夢寒帶著玉思久離開無雙樓準備回京。卻不想剛出了無雙樓就遭到了無雙樓的人追殺。玉思久身受重傷被抓了回去。之後蘇夢寒的人也趕到了沂南,只是沂南畢竟是玉玲瓏的地盤。蘇夢寒幾次想要救出玉思久都失敗了,玉玲瓏便以玉思久的性命做威脅,如果蘇夢寒再派人救玉思久的話,她就殺了玉思久。
而且,從那以後無論蘇夢寒派了多少人,都再也沒有人找到過玉思久的下落。若不是兩個月前他收到一封玉思久的親筆信,蘇夢寒都要以為玉思久真的被玉玲瓏給殺了。
謝安瀾聽著蘇夢寒的敘述,一邊用手指輕叩著自己的腦門。
頭疼!
「那麼,蘇公子以後真的不打算見久姑娘了?」謝安瀾問道。
蘇夢寒皺眉道:「怎麼可能?」
謝安瀾若有所思地盯著蘇夢寒半晌,恍然道:「你還是覺得玉玲瓏將久姑娘藏在了無雙樓,所以這次回京是為了把玉玲瓏調出來,你派了人去無雙樓救人?」
蘇夢寒沒說話,謝安瀾輕嘆了口氣道:「我覺得…你可能要失望了。」蘇夢寒眼神一沉,謝安瀾問道:「之前玉樓主說你跟別的女子糾纏不清,又是怎麼回事?」
蘇夢寒皺眉道:「玉玲瓏腦子有病,只要看到我多跟別人說一句話,都要大發雷霆。她說的女子…應該是朱老闆。」
「哎?」謝安瀾震驚,蘇夢寒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道:「年初的時候,朱顏路過沂南,正好遇到了便托她辦點事兒。朱顏那個人…你是知道的。玉玲瓏應該根本就沒看清楚她的模樣,等到派人去找的時候,朱顏早就走了。」
謝安瀾瞭然,朱老闆沒什麼別的毛病,就是喜歡撩人。長得好看的除了陸離據說是「朋友之夫不可戲」,實際謝安瀾推測是不敢以外就沒有她不敢撩的人。跟蘇夢寒他鄉遇故知,調笑幾句什麼的只怕也是平常。
「朱顏沒跟我說過她在沂南遇到過你。」謝安瀾道。
蘇夢寒淡定地道:「我托她辦事花了五萬兩銀子。」
「……」賺外快確實不能隨便告訴別人。
謝安瀾揉了揉眉心,道:「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蘇夢寒淡然道:「什麼怎麼辦?用不著你們操心,還是…你真以為我鬥不過玉玲瓏?」
謝安瀾道:「我就怕你贏也要傷心,輸也要傷心。」
「什麼意思?」蘇夢寒道。
謝安瀾沉聲道:「你有沒有想過…玉玲瓏和玉思久,有可能是同一個人?」
「不可能!」蘇夢寒站起身來,斷然道。
謝安瀾不解,「為什麼不可能?」
蘇夢寒道:「如果真的是同一個人,難道她自己找人刺殺自己?苦肉計好像不是這麼用的。更何況,阿久和玉玲瓏無論是性格行事還是言談舉止都截然不同。別的可以裝,會不會武功這種事情,在生死一線的時候是裝不了的。睿王妃應該明白。」
謝安瀾點頭,「確實,但是如果她們確實是一個人呢?蘇公子打算怎麼辦?另外,你見過同時出現嗎?」
蘇夢寒沉默了良久,咬牙道:「我見過!」
「當真?」
蘇夢寒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仿佛在說你問的是廢話。
謝安瀾嘆了口氣道:「罷了,既然蘇公子覺得不可能那那位久姑娘的事就先放一放吧。事實上,我覺得那位玉樓主本身就不太正常。」
蘇夢寒皺眉道:「什麼意思?」
謝安瀾道:「方才,那位玉樓主可沒有想要跟你成婚的意思。很明顯,她只想要收拾你。」
蘇夢寒道:「我說過,玉玲瓏詭計多端,她連阿久都能演的惟妙惟肖,別的又有什麼難的?」
謝安瀾笑道:「你覺得玉玲瓏聰明嗎?」
蘇夢寒微微皺眉,「恃武行兇,不過爾爾。」
謝安瀾道:「但是我覺得…玉樓主非常聰明,那天在蘇園跟我打架的時候除外。」
蘇夢寒盯著她道:「睿王妃到底想要說什麼?」
謝安瀾道:「不知道蘇公子對多重人格怎麼樣?」
蘇夢寒皺眉,「什麼意思?」
謝安瀾思索了一下,道:「就是…比如一個人,隨時可能會變成另外一個人。這兩個人是完全不同但是又共同存在的。」
蘇夢寒有些哭笑不得,「睿王妃,你在說笑麼?」
謝安瀾道:「你可以當成是,同一個身體裡有兩個靈魂。」謝安瀾心中暗道,若不是我真的見過這種人,只怕別人就算告訴我我也會當成玩笑。畢竟多重人格什麼的雖然在她前世已經有了許多的理論甚至病例,但是對絕大多數人來說也還是傳說。
「你是說鬼上身還是她有病?」蘇夢寒問道。
謝安瀾撐著下巴道:「就當是鬼上身或者是她有病吧,蘇公子打算怎麼辦呢?」
蘇夢寒沉聲道:「王妃這只是自己的猜測吧,我不相信。我一定會找到阿久的。」
謝安瀾無奈地攤手,「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