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規則上的重置,是會將記憶也一併重置了嗎?
那這場雨……
黎妄圍上浴巾,靠近衛生間的窗戶上,恰好閃電划過長空,然後雷聲轟隆隆而來。
他總覺得這場雨是開始。
外面傳來阿九的呼喊聲,「先生,你還沒好嗎?一會要睡了。」
黎妄這才推開門走出去,外面大燈已經關了,床邊只開了一盞暖黃的小燈,阿九靠在床的一側,正懶洋洋的翻看著書。
他見黎妄出來,目光在他身上遊走,從流暢的肌肉線條到小腹上明顯的六塊腹肌,頭髮上流下來的水珠順著流暢的肌肉線條滾進浴巾下。
但等他的目光落到那傢伙臉上的豬頭面具上時,阿九突然低下頭,假裝咳嗽兩聲,用手擋住微微上翹的唇角。
黎妄注意著他的反應,但他也知道這傢伙不是正常的原住民,試探性的開口,「你知道這場雨持續多久嗎?」
他從衣櫃裡拿出備用的睡衣,剛想走進浴室就聽見阿九背過身去,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你換吧,」阿九聲音有些奇怪,「這場雨明天早上就會停下來。」
黎妄靜靜的盯著他的背影,在他因為動作不小心扯開的衣領周圍掃視了一會,忽然不明所以的笑了一下,眼神有些幽深,也沒扭捏直接大大方方的換了。
他破天荒的開口,「阿九,可以幫我擦一下頭髮嗎?」
阿九動作一僵,他將書放到床頭柜上,語氣有些遲疑,「您說什麼?先生?」
黎妄不容拒絕的又重複了一遍,「可以幫我擦一下頭髮嗎?」
阿九像是無聲的嘆了口氣,繃緊的肩頸突然放鬆下來,依舊步伐懶散,像是沒骨頭一樣,走過來從他手裡接過毛巾。
頭髮是有些長了,剛換上的睡衣衣領已經被打濕了一片,阿九像是認命似的攏起他的長髮,用毛巾微微擦拭。
黎妄坐在床邊,借著窗戶的反光認真的看著身後的阿九。
他的碎發已經乾的差不多了,亂中有序的在他額間隨著動作起起伏伏,修長的手指在發間穿插著,帶起一片片拉扯感。
雷聲轟隆作響,黎妄在察覺到阿九手指微頓時便迅速移開了視線,用餘光能看到他抬起頭,目光沉沉的落在窗外,唇瓣微微張開,像是無聲的嘆了口氣。
阿九動作輕柔的擦拭著,等到手酸了也不見黎妄喊停,便只能認命的繼續擦拭了一會,等到手實在是酸澀難耐才低頭看向那人,
透過面具,他能看到黎妄微微閉著眼,呼吸很淺但很有規律。
阿九將毛巾搭到床頭,小心翼翼的將人調整角度,把他放平到床上。
儘管他動作輕柔,可黎妄還是猝然睜開了眼,他目光沉沉的落在阿九臉上和脖頸間,盯著阿九實在是有些不自在。
他將黎妄的雙腿也搭上床,把鞋踢到一邊後,小聲的說,「先生, 您很困了,休息吧,明天還有明天要做的事呢。」
阿九見黎妄半闔著眼,很快就堅持不住閉上後,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他摘下面具揉揉臉,像是怕吵醒他似的小聲嘀咕,「臉都笑僵了。」
阿九,不對,秦殊沒好氣的俯身過去扯過被子將它蓋到黎妄身上,當他收手時就見黎妄微微半睜著眼看著他,唇瓣微微張開。
嚇得秦殊出了一身冷汗,但在注意到黎妄眼裡沒有聚焦的時候還是淺淺的鬆了一口氣,在被子上輕輕打了一下,語氣里多了些煩悶,
「小崽子,連著三天沒休息,真是不要命了。」
「精神體也不是這麼造的,」秦殊蹲下身子將他的鞋擺好,「身子剛一放鬆就睡著了……」
他頓了頓,像是還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走到窗口看著外面的雷鳴,輕聲道,「時間不多了,再逃不出去,咱們可就都要死在這裡了。」
「好好睡一覺吧,等醒過來,規則就要開始生效,輪迴就會開始了。」
他打了個哈欠,微微半眯了眯眼,看上去還真和狐狸沒什麼區別,眉目間少見的有些艷麗,和以往的頹靡有些不一樣。
秦殊溜達過去拿著自己的狐狸面具戴在臉上,回到床上拉下燈弦,關上了床頭燈。
秦殊神經也緊繃了很久,他沾床後也僅僅強撐了一會便沉沉睡去了。
暴雨是每次輪迴的開始,這段時間乃是僅有的放鬆時間,所以他睡得很是安穩。
所以也就不知道身邊的人睜著一雙滿是紅血絲的眼,附身過來用手輕輕摘下他臉上的狐狸面具。
面具卡在臉上不是特別舒服,摘下面具反而睡得更沉,秦殊只是動了動便深陷在夢鄉里。
黎妄將他的狐狸面具放在一側,也摘下了自己的面具放到一起。
入鄉第二條,避世鄉內不可以在未經對方同意的情況下摘下對方的面具。
黎妄知道自己違規了,但聽秦殊剛剛的意思,只有暴雨過後規則才會生效,所以他強頂著身子的疲憊,一直等著秦殊睡去才睜開眼。
他得確認一下。
儘管心裡已經確認了大半,但只有真正摘下面具看到那張臉的時候,黎妄才能真正的放下心來。
秦殊的脖頸上的傷疤也隨著意識體留下了,雖然黎妄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這足以讓他心神恍惚,也足以讓他確認這個人的身份。
秦殊的意識體倒比他本來的身體看上去胖了一點,臉色雖然也很白,但不至於到蒼白的程度,此時睡著臉上還漫起了一層紅暈。
他唇半開,顏色偏向粉嫩,黎妄無法克制的微微低頭碰了碰那兩片柔軟的唇,這幾日的空乏,擔憂全融在這一個淺淺的吻里。
黎妄心想,足夠了。
哪怕你拋棄過我,無論是一次還是兩次,只要知道你還安好,就足夠了。
夜色沉沉的,雷聲依舊震耳,一片黑暗的室內里,黎妄注視著熟睡的人的眉眼,不知過了多久,他像是抵擋不睏乏一般,晃了晃身子。
在他徹底陷進昏睡之前,黎妄竟還不忘將面具戴回去,在被子下伸手攬住了秦殊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