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5月
走了三個月的 王明羽終於來到廣西的南寧，從雲貴高原走到這裡，他的鞋子早就破爛已久，現在的鞋子是手編的草鞋。
他，短寸布衣，褲子卻是長褲，腰間背部橫別著一把殺豬刀。
面色黝黑，面頰消瘦，身高不到一米六，看向炎熱的太陽咬著牙，使得他有些染黃的牙齒露出。
身形不算壯碩，可肌肉卻較為分明，也使得路上想對他起歪心思的路人打消一些「理所當然」的念頭。
什麼是理所當然？
搶錢、殺人，這就是理所當然，在那個全是山的寨子，周邊數得上的土匪窩就有十幾個。
他的妻子劉角角也是因此而死，就在今年的2月，他沒有辦法，難道要靠一根削尖木頭對抗火炮？
他妻子的死，讓他知道，如果他還是這樣無所作為，他的子女也會跟他一樣——任人宰割。
所以，他把自己四個兒子和兩個女兒交給他的親弟弟王明進照顧，其實他兩個較為年長的兒子已經十二、十一歲，他們完全可以照顧自己的弟弟妹妹，只是讓他弟弟幫襯點他們六個。
他的弟弟想來也會幫忙，畢竟要不是他，他弟弟就沒有書讀，不會成為寨子裡除地主家族最有文化的人。
別看他叫王明羽，他就是個大老粗，只會寫自己的名字，還是用一個月才學會和記牢。
聽說廣西的李明瑞正在和蔣介石打得火熱朝天，他就來了。
他知道想要有錢有勢，出人頭地只有三條路可以走。
第一：殺人放火，那與土匪有何異乎？
第二：讀書，他已經28歲，此路已絕。
第三：當兵，生死由命，槍就是真理。
他在接近南寧時，有被他們的建築所驚訝，這裡比他們寨子裡的木頭瓦房好了不知道多少，比百色較為零星的「石屋」建築更高，更密集。
閒逛一小時後，來到一處較為廣闊的的地方，中間有一面磚頭砌起超過兩米不到三米的牆，上面貼著一張紙。
隨便詢問一個路人，才知道這是讓人們積極參軍的告知書。
那路人還好心給指路，沒有任何意外，登記信息，簡單讓他跳兩下，跑兩圈就直接帶他進兵營。
現在與蔣介石的國民黨正處於交戰，高層的領導自然是希望兵多多益善，能扛槍就可以。
王明羽在換衣服的地方看見一個早來到的人換鞋，那傢伙居然是一個扁平足，這讓他有些無語。
他扭過頭，又甩了甩，不再多想。
「你真會挑時間來當兵啊，兄弟。」
反倒那人先對他開口，語氣有些調侃，他說的漢話有著僮族口音。
他是僮族？
王明羽就如此猜測，細細看向那傢伙，他皮膚有些白，比他們寨子裡的婦女都要白，跟地主家的子女一樣，看來是一個有錢人家的主。
「現在，來當兵，有什麼，區別？」
王明羽用比較蹩腳的漢話回答，他之前在的寨子周邊主要是以僮、漢、彝、苗為主，漢話聽得懂，可要讓他說，就會帶著一股奇怪的語調。
那看起來不到二十的男子聽完後愣住，思考片刻後才猜到王明說的是什麼。
抱著疑惑的語氣反問：
「你是說區別是嗎？」
王明羽點點頭，想到自己會說僮語，就用僮語說：
「我會說僮語。」
那人搖搖頭，苦笑到：
「你還是別說，你不是僮族吧，你都說的不太好，而且我猜你應該是恩隆那邊吧。
你要知道就算是同一族，地方不一樣，他們的說話也是不太一樣。」
王明羽再次點頭，看見他沒有說出自己想要的，便開口：「區別。」
那男的才說：
「因為馬上就不用打仗，該吃吃，該喝喝，不用怕丟命。」
王明羽「嗖」的站起，大聲問：
「沒有仗打了？」
緊急下的他語速都快上不少。
「呦，你很喜歡打仗？」
「我想，出人頭，地，回寨子殺土，匪。」他的臉有些漲紅，眼神中有退縮，也有堅定。
「那你開過槍嗎？」
「就打過幾次土槍。」
「那不就更好，先把槍練好，要不然你上去可能一槍沒開就待呆了」
「呆了」在壯話里就是「死了」。
王明羽，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有時候他很羨慕讀書人，當與他們在一起時，就會發現他們與自己的不同。
最表面就是那種氣質，用他自己的理解，那就是他們有靈魂，是的，靈魂。
他們這些種地的每一個人，能哭能笑，該有的表情一樣不少，可讀書人眼神卻多出他一直不知道的東西，亦或是不知道的「光」。
其次他們的談吐與舉止，張揚不失禮貌。
最內在的就是他們的想法，看似有些顛覆他的觀念，可細細一想，確實合理。
看見眼前矮小皮膚黝黑的男子不說話，那男子以為他是想打仗想瘋了，好心開口勸導：
「你也不用擔心沒仗打，現在這個時期，不說隔一年打一次，但三年肯定打兩次。
而且說不定隔幾個月後就會在打起來，所以，把自己練好，才是你現在該做的。」
「你怎麼知道沒仗打，又怎麼知道有仗打，是你家裡人告訴你？」
他的潛意思是「你在軍中有靠山？」
「額，要沒仗打，確實是有人告訴我，不過還要打仗，那是我猜的。」
「說了那麼多，你叫啥名？」
「王明羽」
「呦，這名字有點東西。」
「我石林，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
王明羽疑惑：
「一起啥，現在不是一直在一起嗎？」
「我說的是跟我混，完成簡單訓練，我應該可以當個班長。」
石林把自己的目的說出來，他感覺得到這傢伙很強，身材消瘦可卻有一力量都溢出的感覺，說到底那就是莽夫，本來他是想交好他，交談後覺得王明羽還是有些腦子的，這樣的人就更不能放過。
他爹說給他當個班長，可他也明白，自己手下肯定是一群不識字的莽夫，你跟他講道理，他就敢用拳頭往你臉上招呼。
當師長，不會要求你有萬人敵的武力，甚至當個排長也不會太看中武力，可要當班長，真的只動動嘴皮是指揮不了他們。
所以王明羽這個人，他勢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