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書回到客棧後心中依舊不是滋味，桌上還放著從皇宮帶回來的凌霄花。
他看著桌上的花朵，心底有佩服，有痛心，在見到景不凡模樣之後，他就猜到了一些事。
比如，皇帝是怎麼死的。
弒君！！在這個時代做這樣的事需要無與倫比的魄力。
皇城掛白旗，加速元室覆滅。
親手殺掉皇帝。
這種選擇，很難，很難，可景不凡還是做了。
對元室百姓，對元室武林，這是好事。
可對有些人來說，這就是罪人，有史以來最大的罪人。
咯吱……
房門被推開，楊雪緩緩走了進來，見宋青書雙目看著桌上的花朵沉思，心中出現了一絲悲涼。
她知道他們的猜測對了。
元室皇帝就是元室自己殺的，而且就是景不凡。
楊雪緩緩坐下，開口打斷了宋青書的沉思：「青書……父親他們回來了。」
宋青書從思緒中醒來，看著楊雪點了點頭：「我現在過去。」
……
庭院之外，無數人匯聚在一起，大家都默默站在兩旁，注視著院中的兩口棺木。
明教高層在，武當五俠也在，張無忌在，周芷若在，齊木等人也在，殷野王也在……
偌大的的院子在此刻顯得有些擁擠。
當一陣腳步聲響起，眾人的目光都看了過去，宋青書的身影慢慢出現在眾人眼中。
一身孝服，一頭秀髮，面容帶著一絲沉思與哀傷。
宋青書走的很慢，很慢……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兩口棺木之上。
眾人就這樣看著宋青書，也就在這一刻，大家猛然發現宋青書也老了。
宋青書不再是當初那個俊俏少年。
不遠處，楊雪與幽蘭竹雅眾女在遠處默默的看著，她們沒有過去。
院子之中，宋青書雙手撫摸著棺木，眼中仿佛有無盡話語，可他卻什麼沒說，就那樣撫摸。
仿佛所有的言語都在其中。
「宋大俠，這是我們的錯！」周巔看著如此模樣的宋青書，猛然下跪。
可就在這一瞬間，他發現有一股力量拖著自己。
顯然這股力量來自宋青書，宋青書看著周巔搖了搖頭：「跟你們沒關係。」
「大家年紀都不小了，都有自己的選擇。」
殷野王深深吸了口氣，目光堅定的看著宋青書：「青書……這事不是結束。」
「結束……哪裡那麼早啊。」宋青書自嘲一笑。
「散了吧。」
眾人看著目光再次停留在棺木的宋青書，心中不知為何堵的慌。
他們來之前想過宋青書的忿怒，悲傷，等等……
大家想過無數畫面，可唯獨沒想過是宋青書是如此平靜，如此平淡。
明教的人走了，武當，峨眉，天鷹教，其他弟子都走了。
留下的只有宋青書最親近的人。
殷野王，張無忌，周芷若，齊木等人，武當五俠，王賀。
大家就這一默默的看著宋青書。
微風吹起了白幡，吹動了樹梢，仿佛為這無比壓抑的氣氛帶來了一絲生機。
「舅舅，你想如何。」宋青書看著沒有離開的眾人，從棺木之中收回了目光。
他在舅舅眼中看到了憤怒，前所未有的憤怒與瘋狂。
同時，這些日子所有動向他都知道。
「動手的那四人要死！」殷野王眼中閃著陣陣寒光，語氣無比堅決。
宋青書點了點頭，轉頭看向武當五俠：「二叔，三叔，四叔，六叔，七叔，你們呢。」
俞蓮舟等人沉默不語。
大哥的死亡讓他們抽手不及，也明白大哥為什麼而去。
宋青書見眾人沉默不語，長呼一口氣：「二叔，這武當你看著吧。」
「我父親說過，你比他合適。」
說著，目光看向王賀：「你別去蒙古。」
「師兄……」王賀剛想說什麼，宋青書微微搖頭：「聽我的。」
「武當要傳承。」
「我……能否活著未知。」
「張無忌與趙敏的關係，他註定在中原正道沒有話語權，也許大家會顧忌他的實力，可與趙敏在一起這一條，他這輩子都擺脫不了。」
「他最多只能保證武當的根，但是不能讓武當傳承，輝煌。」
「他是外人……不算武當的人。」
聞言，眾人心中一震，張無忌心如刀割：「哥……」
宋青書看著張無忌笑了笑：「你已經幫我很多了，夠了，武當嫡系本來就我最大，這是我的責任。」
「好好生活，你這輩子就沒安穩過，以後好好的。」
「這次之後，中原跟你沒有關係了，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去波斯也好，蒙古也好，西域也好，都隨你。」
「還是那句話，在外面別怕，你吃了半輩子苦，該享受了，你是我弟弟，你哥我那怕死了，也有人會護住你。」
俞蓮舟等人聽著宋青書的話語，根本不敢看過去。
青書現在就是在安排後事。
這一切本不該青書來承受，可一切全落在了青書身上。
「我接下武當，張無忌除名武當！」俞蓮舟痛心的聲音響起。
「二叔，謝謝。」宋青書見二叔如此，臉上露出了放心的笑容，而後目光看向遠處一言不發的周芷若。
「芷若，峨眉找個傳人吧，你也走吧。」
「滅絕師太是滅絕師太，你是你。」
「你也該為自己選擇一次了。」
「你本應該有一個好的人生，是武當把你送去了峨眉，才走到現在。」
「你不是適合江湖，張無忌也不適合江湖，跟趙敏，小昭兩個丫頭好好相處。」
周芷若看著宋青書的目光，眼中濕潤起來：「好的，哥。」
宋青書看著周芷若點了點頭，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齊木等人身上。
「你們呢……」
「準備怎麼活。」
齊木等人互相對視起來，沉默許久，堅定的聲音響起。
「我們脫離武當。」
「如非必要，我們不會回中原。」
「我們想出去走走。」
宋青書沒有絲毫意外，齊夫等人心中有恨，囑咐一句：「好好活著。」
「你們也該出去看看了。」
「走之前去一趟襄陽，死去的人，需要一個記憶，刻個碑吧。」
「中原平息你們付出了不少，走之前留個名，也算是對中原經歷的一切有個結局。」
齊木等人點了點頭。
「都去吧，我一人呆一會。」宋青書目光再次回到兩口棺木之中。
該交代的已經交代了，之後就是大戰了。
大戰之後，元室武林敗退，一切平息了，之後就是中原內戰了。
內戰，他管不了，也不想管。
一切……都結束了。
眾人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庭院，大家至始至終都沒有反駁宋青書的安排，也沒有勸說。
他們都清楚自己改變不了什麼，什麼都改變不了。
大勢之下，有些事阻止不了。
宋青書等人與元室皇城一戰已經謀劃了很久，這一局宋青書不會退。
如今皇帝死了，軍隊敗了，最後的問題就是武林了。
武林這一戰，不管宋青書等人是輸是贏，都宣誓著頂級高手退場。
長久以來，頂級高手都是壓在一流高手心中的一根刺。
大家相互顧忌，相互擔心。
一流高手很清楚，頂級高手不分勝負，他們其實改變不了結局。
而現在，老一輩來了皇城，頂級高手來了皇城，大戰之後不管那麼一方贏了，最少也是需要很長時間的修養。
這時間夠了，夠雙方武林分出勝負了，退場。
之後的中原不會在有武林，有的只是軍隊。
時間慢慢流逝……
宋青書獨自一人在院中站了許久，他就那樣靜靜的看著兩個棺木。
臉上時而露出笑容，時而露出苦澀……
楊雪等人一直默默的看著一切，沒有勸說，沒有言語，就這樣靜靜的看著。
夕陽西下，一個身影慢慢走進院子之中。
「太師傅……」宋青書苦澀的看著張三丰。
張三丰來到宋青書旁邊拍了拍宋青書，然後向著一旁的石凳走去。
「雪兒，拿兩壺酒來。」張三丰對著遠處的楊雪喊了一聲。
楊雪快速的離開，而後拿著兩壺酒放在桌上：「太師傅，青書，你們聊，我去安排婚禮的事。」
張三丰與宋青書兩人點了點頭。
伴隨楊雪等人的離開，院子之中只剩下了宋青書與張三丰。
「想知道什麼。」張三丰給宋青書倒了杯酒，有些憂傷的聲音響起。
宋青書端起酒杯，他在其中看到了父親的笑容，外公的笑容：「我應該都猜到了。」
「父親，外公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死亡也好，參與光明頂也好，我阻止不了。」
「為了這中原……太多人埋葬其中。」
張三丰複雜的看著宋青書：「是的，為了這中原，無數人死在其中。」
「主動赴死也好，戰死也好。」
「孩子你知道嗎，曾經在我們眼中，人只要死的有價值，那就值得死。」
宋青書端著酒杯的手猛然一顫。
價值……死亡。
多麼極端的價值觀，可對於曾經的中原來說，也許只有那樣才能有出路，才能延續到現在。
「黑暗迎接光明從來都不簡單。」宋青書把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以往他不懂，可現在他都懂了。
他開始理解老一輩心中的恨，憋屈……他現在真正的體會到了。
張三丰長呼一口氣，臉上流出一絲懷戀與無奈：「是啊，什麼事都有代價。」
「孩子，我們的時代結束了，我們需要一個結局，一個可以讓我們死後面對死去老兄弟的結局。」
「皇城這一戰……我們來吧。」
「你還年輕，你承受的夠多了。」
宋青書眼神堅定的搖了搖頭：「太師傅……我累了。」
「我不想以後還為了江湖而忙碌，這江湖太大，太亂了，我真的累了。」
「我需要一個機會，一個震懾所有人的機會。」
「您老了，西門叔叔也老了，三渡也老了，中原需要在出一個讓無數人畏懼的存在。」
「他們不能是您，不能是老一輩，只能是我們這一代。」
「皇城這一戰不僅僅為了平定中原，我要震懾所有人。」
「我要告訴所有人，哪怕老一輩不在了，中原還是中原，它還是那個無數武學之人心中那座不可高攀的山峰。」
「我贏……我的目的達到了，我也將隱退。」
「我敗……您老還有老一輩，就好好培養殷離。」
「張無忌註定接不下這武林，他身上全是污點，哪怕我們安排在多他也接不下。」
「殷離還需要時間……」
這一刻，院子陷入了寂靜，宋青書與張三丰都不在出聲。
兩人就這樣四目相對。
張三丰在宋青書眼中看到了堅定，他知道自己勸不了，青書堵住了他所有的路。
中原的確需要延續……如果青書真的死了，那大家真不敢拼命。
如果青書贏了，那元室老一輩不會跟他們打，元室老一輩會一直逃，逃一輩子。
元室老一輩死不起，死了元室武林就會完。
他看的出宋青書是真的累了，真的想隱退。
同樣，他也看出了青書想保存老一輩。
如果青書贏了，老一輩想要宣洩憤怒，不甘，同樣可以，只是元室老一輩逃而已，他們要找也能找。
如同棒打落水狗一樣，他們也能卸掉心中的不滿，憋屈。
反之，如果青書敗了，那就是死亡。
這一戰，張三丰看的很清楚，楊雪，幽蘭竹雅，張無忌，青書組成的真武七截陣，青書就是那把刀。
如果真的不敵，青書也會護住其他人，最後的結局就是死亡。
之後的一切就跟青書沒關係了。
他已經死了，想管也管不了了。
「孩子，武當要留後……」張三丰痛心的聲音響起。
「景不凡等人的北斗七星陣不凡，這一戰……生死難料。」
「你不必如此，你還年輕。」
宋青書看著太師傅擔心的眼神，露出一絲笑容：「我們有真武七截陣。」
「我們還有堪比倚天劍的七把寶劍。」
「我能贏！」
這一刻，張三丰笑了，只是這笑容中有幾分擔心與苦澀：「是啊，你們能贏。」
「肯定會贏。」
「肯定！」
……
這一夜，皇城卸下了白幡，換上了喜慶的紅色。
除了少數幾個地方為了死去的皇帝掛著白幡，其他地方全部在為明天宋青書的訂親而去準備。
當清晨的陽光鋪滿大地的時候，整個皇城陷入了歡鬧之中。
元室老一輩，已經其他人如約的來到了宋青書定親宴。
除了景不凡。
所有人視乎都遺忘了以往悲傷，忘記了仇恨，大家就如同瘋子一樣的喝的昏昏欲睡。
張三丰等人也好，宋青書等人也好。
宣洩心中的苦悶也好，憋屈也好，大家都是如此。
大家回顧往昔，有罵聲，有鄙視之聲，有大笑之聲。
所有人都閉口不談明天會如何，之後為如何，仿佛所有的事都比不上眼前的酒。
當夜深人靜之時，眾人察覺到高掛的彎月時到達丑時的時候，所有人都停下了。
這一天……完了。
新的一天開始了。
明天的決戰！
「明天見！」
「明天見！」
「……」
伴隨時辰的到來，所有人從之前的昏昏欲醉中醒來，他們眼中不在迷茫，渾噩，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眾人邁著堅定的腳步離開。
所有人心裡都清楚，所謂的醉酒只是裝的而已，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宋青書送走眾人之後，來到了屋頂之上。
不久之後，張無忌來了：「哥。」
宋青書笑了笑，右手捏了捏張無忌的右臂：「準備下吧，我們要並肩作戰。」
「嗯。」張無忌狠狠點頭，他知道明天一戰代表了什麼，也為了什麼。
不久後，楊雪，幽蘭竹雅，眾人也上來了。
眾人目光都在皇城之中。
明天……哪裡就是他們的戰場，一切的一切將會在哪裡劃上一個句號。
時間慢慢流逝……
這一夜對很多人來說卻無比漫長。
宋青書等人坐了一夜，張三丰等人老一輩也是坐了一夜，元室其他人也是如此。
武當五俠，明教高手，齊木等人，殷野王，周芷若……還有許許多多武林人士也是如此。
這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當時間接近清晨的時候，張無忌起身離開。
他需要明教高手給自己加持實力了。
朝陽鋪滿皇城的時候，無數人抬頭看向了高空，大家眼中有期待，有擔心。
決戰來了。
這一刻，無數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宋青書等人所在的別院。
大家都在等宋青書等人。
不多時，在眾人的目光之中，宋青書，楊雪，幽蘭竹雅，張無忌的身影出現在房頂之上。
而後想著皇城而去。
照耀之下，這七人的身影牢牢的刻在所有人腦海之中。
那一往無前的背影，那沒有絲毫猶豫是身法。
無數人向著皇城而去，他們要見證這歷史的一戰。
皇宮之中。
景不凡看著如同踏著彩霞而來的宋青書等人，露出了一絲笑容。
「真武七截陣……這就是你的底氣嗎？」
「張無忌……你成長了多少呢。」
「走吧。」
景不凡，元哲，元慶，巴古滄，羅應，羅尋，六人灑脫一笑，一躍而去，對著皇宮之中的金鑾殿而去。
他們已經沒什麼可以失去了，也沒什麼顧忌了。
皇帝死了，軍隊敗了，如今就只剩下武林了。
輸也好，贏也罷，對如今的元室武林來說意義已經不大。
他們要用這一戰打出元室武林的骨氣，元室武林的尊嚴。
這是元室武林僅存的驕傲，他們需要維持下去。
哪怕宋青書不跟他們打一場，他們也會要打這一場。
他們要告訴元室武林學武之人什麼是氣節，也要告訴天下人，元室武林哪怕敗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們已經做好準備迎接元室黑暗時代到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