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悠悠渾未了,年光冉冉今如許!
盧悅和飛淵等了很久,一直沒感應到那邊再有動靜,才拉著彼此的手,慢慢回去。
二人心下都有些難過,他們的時光,可能還要在這裡消耗很多很多年。
「就算這次不能完全成功,再有五百年,還會有鳳凰涅槃,還會有超度。」好半晌,飛淵先打起精神安慰盧悅,「這裡,你還有我。」
是啊,還有他。
盧悅有時都不敢想,當年若是她一個人進來,現在會是什麼樣。
是以天醒功法在沉睡中逃避,還是被寂寞和不甘淹沒,變得面目全非,自己也不認識自己?
她往飛淵懷裡一靠,嘟囔道:「我累了,你抱我回家吧!」
「哈哈!」飛淵橫抱起偷懶的她時,一陣悶笑,「今天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星墟再有萬般不好,有她在,也是好的。
飛淵有時也挺慶幸,這裡隔絕了外面的一切,他和她,都放下了身外事,可以單純地過日子。
如果這裡是牢房,也是一個好的牢房。
「今天沒胃口,回去你吹笛子給我聽吧!」
她憂心有去無回海的超度情況,實在沒胃口。
「……好!我給你吹一曲天穹。」
天穹是古雷宗的樂譜,能洗滌人神魂和經脈,今天一天,盧悅都在費神感應那一邊,吹一曲天穹,讓她歇歇也好。
「你行嗎?」盧悅把頭靠在他的肩上,「可別又吹錯了調。」上次他把天穹吹錯調,害她頭暈腦漲了三天,雖然知道,他後來又偷著練習了很久,可還是有些不放心呢。
「什麼叫你行嗎?這世上有什麼事是我不行的?」飛淵瞪眼,「保證你聽了一回後,會求著我聽第二回。」
鯤鵬神獸生來便屬於天空,所以,古雷宗的那麼多樂譜,他最喜歡一曲天穹,吹奏時身心也更愉悅。
「哈哈,求你?」盧悅失笑,「看到那邊的靈能了嗎?你看它們像不像牛在飛?吹牛都不打草稿啊你。」
「哪有牛?哪有牛?我怎麼一個都沒見?」
兩人嘻嘻哈哈一路吵著笑著回到廣場,沒多久,一個慵懶地躺在躺椅上,一個換身白衫,把自己打扮成如玉公子樣,在不遠處吹起玉笛。
空靈又幽遠的笛音,緩緩飄出的時候,有種別樣的意境。
看樣子,這段時間的練習,還是有成效的。
盧悅把偷偷堵了一半的耳朵又放開。
飛淵其實早看見她的小動作了,在她瞟過來時,迅速給了個白眼。
「噗!」
盧悅忍不住失笑,本來的如玉君子,她挺欣賞的,可是那個白眼飛來後,感覺什麼形象都沒了。
「你還要不要聽了?」
「要要,當然要。」
這一次,盧悅正正經經地坐起來。
他練了那麼久的曲子,再怎麼也得給點面子。
沉浸在天穹幽遠壯闊意境中的他們,並不知道,引怨井的空間節點,此時正在閃動不絕。
安安先是伸過小腦袋觀察環境,然後又對遠遠傳來的笛音很好奇。嚴星舞師姐說,爹和娘都不通樂理,讓他們聽行,讓他們自己動手,那絕對是災難。
那現在……
「呀!」
屁股不知被哪個踢了一腳,跌落過來的時候,安安顧不得想其他,連忙穩住重心。
「怎麼啦?」
泡泡從靈獸袋裡鑽出來。
「一定是早早師姐,我帶不了她,她就踢了我一腳。」
本來,安安是想把難纏師姐帶著的,可是多加一個,哪怕她屈節當她的靈獸,空間節點也不穩。
「小師叔,我能跟爹和娘告早早師姐的狀嗎?」她升起身體的時候,小聲地問泡泡,「爹和娘會為我出頭吧?」
「你會被報復得更狠。」
泡泡拉住她,也小聲地道:「早早什麼樣,你不知道啊?」
「……」
安安瞥過頭時,翻了個漂亮的小白眼。
師兄師姐和小師叔,全是眥睚必報的主,沒一個好纏的。
早早師姐爭不過泡泡小師叔,又不敢朝他伸爪子,每次都是她倒霉。
安安覺得,一會兒見到爹娘,可以偷偷把他們都告了。
出井後,二小聽著遠處的笛音,顧不得好奇這邊的宮宇,以最快的速度往那邊跑。
一曲終……
好一會飛淵才從遨遊藍天的意境中退出來,卻發現,某人還是一幅陶醉樣子,忍不住調笑,「怎麼樣?要不要再求我吹一曲?」
「不要!」盧悅回過神後,想也不想地搖頭,「應該是你求我再聽一曲才對。」
「……」
飛淵無語,不過,他在她面前,向來能屈能伸得很,「那好吧,親愛的夫人,」他笑著拱手,「求你再聽為夫吹一曲天穹如何?」
「嗯!」盧悅亦笑彎了眼睛,「那我就勉為其難……」
「爹!娘……」
盧悅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某個焦急的童音打斷,「爹!娘!你們在哪?」
聲音雖然很遠很小,可是好像不是幻聽呢。
盧悅和飛淵一齊望向傳來聲音的地方,那裡層層殿宇,這麼多年,一直都安安靜靜呢。
誰能跑到這裡,喊他們爹娘?
「盧悅,飛淵,你們在哪?」
泡泡的聲音雖然隔了很多很多年沒聽到了,可是在他叫出來的當口,盧悅和飛淵還是第一時間知道就是他,不約而同沖向宮宇。
「泡泡,是你嗎?」
「泡泡,我們在這裡。」
兩人急切奔來的時候,各出聲招呼。
被好多門,好多道繞暈了的二小連忙喊人,「我們迷路了……」
他們一開始隨著樂聲傳出的方向尋來,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連續數次,都沒路了。
到最後,笛音沒了,他們不僅找不到路,還撞到了一個殿宇里,眼睜睜看到幾個人,在面前化為灰燼。
若不是有泡泡在身邊,安安都要哇的一聲大哭出來,「爹……,娘……」
哪怕她忍著沒哭,可委屈一樣濕潤了她漂亮的眼睛。
確定了泡泡,再聽那爹和娘的喊聲,盧悅差點在台階前絆了腳,雙手撐住的時候,她沒顧飛淵伸來的手,急撲聲音傳來的南大殿。
送出安安的時候,她才出世七天,雖然現在不知過了多少年,可是再怎麼,安安的叫聲,也不應該還是充滿奶味的童音。
如果真是她,一定是出事了。
「泡泡,安安,你們不要動,我們馬上來了。」
飛淵顯然也意識到這一點,一邊注意著盧悅別再摔,一邊緊隨她後。
腳步聲越來越清晰,泡泡拉著安安,順著聲音,也急忙趕去。
雙方在相隔不遠的拐角差點相撞,看著兩個手拉手的小人兒,盧悅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陌生又熟悉的小女孩兒,只一眼,她就知道,她是她辛苦十月生下來的寶貝兒。
「安安……泡泡……」
潸然淚下的時候,兩小娃一下子撲到她張開的懷抱,「真的是你們?」
多希望這不是一個夢啊!
她等了那麼久,都沒等到有去無回海的動靜,原以來……
「娘!娘……,娘……」
熟悉的懷抱,熟悉的氣味,讓安安抱住後,就拋去了那份陌生感,她一聲聲地喊娘,喊她在心裡,喊了無數次的母親。
「娘在,娘在這裡。」盧悅把好像雙胎的兩個小娃抱起時,好像抱住了整個世界,「娘在這裡,泡泡,我在這裡。」
她一邊大顆大顆地掉淚,一邊親了這個又親那個。
安安是心頭寶,泡泡也是一樣。
哪怕只是夢,她也想在夢裡,擁抱他們,好好親一親。
飛淵的眼睛,更多的落在安安身上,他的女兒居然到現在都沒長大,心急她身體情況時,他亦激動不已。
「還有我,爹也在這裡!」
他張開懷抱,把妻兒和泡泡都環在懷裡。
好半晌,一家人才從激動中慢慢平復下來,大手給小手擦眼淚,小手也給大手擦眼淚。
「小師叔的眼淚胳人。」
安安伸手把掉在母親懷裡的火紅淚晶抓出一把來,「小師叔,它是我的了。」
「你是送給你師父,還是送給你娘?」
「娘,爹,我給你們。」
對親生父母的濡沐之情,迅速壓下了師徒之情,安安先把小手裡的淚晶放到好像嫡仙的父親手裡,又從母親的懷裡,靈力稍吸,抓滿滿的一把送到她面前,「娘,這個給你。」
「安安幫娘先收著。」
盧悅朝奶聲奶氣的小丫頭,露了個燦爛的笑後,轉向泡泡,「泡泡,你是不是欺負安安了?」
「我哪有……」
後面的話,在她好像瞭然又戲謔的目光下變小,泡泡乾脆承認,「嗯,我就欺負她一點點。」
「臭小子。」
飛淵一把把泡泡提溜出去,在他屁股上虛拍一巴掌,「安安,爹現在就給你……」
「不要,小師叔對我可好了。」
看到安安一下子急了的小表情,盧悅大笑,「哈哈!他當然對你好,不過也肯定欺負你了,因為你爹常欺負他。」
「那……,爹,你打輕點。」
安安的小手摟住盧悅的脖子,「娘,我好想你。」
「娘也想你。」
盧悅摟住她又親了親後,伸手把滿是笑意的泡泡又抱了回來,「走,我們回家。」
安安身體如果有問題,她要想辦法解決,外面的世界,更要了解。
飛淵發現,前面還在叫累,連路都不願走的某人,現在抱著兩小娃,走得那叫一個快啊!
「讓我抱抱安安。」
他的寶貝女兒,從知道她的那天起,在她還沒有意識的時候,他就愛極了。
送她走,是無奈又無奈的選擇,牽腸掛肚這麼多年,現在見了,好想抱一抱。
「安安,找你爹。」
盧悅把香香軟軟的女兒遞過去,「泡泡,誰送你們進來的?」
「雲湛前輩送我們進來的!」泡泡摸出一枚玉簡遞給她,「這裡面,有大家跟你說的話,安安三十天後,還要回去,我們一起找辦法,也許你也不用老留在這裡。」
真的?
「有去無回海被超度完了嗎?」
身後的飛淵一邊抱著香軟可愛的寶貝女兒,一邊無聲地聽盧悅問泡泡外面的事。
「超度完了,那些怨靈最後都進了谷令則的黃泉之城。」
「黃泉之城?」
「嗯!是黃泉之城。」
泡泡回答的時候,小臉很嚴肅,他聽到谷令則怎麼向那些怨靈解釋黃泉之城的,也早懷疑,三千界域和歸藏界的某些秘密。
「也幸好你當時出手了,要不然,肯定還有更多的怨靈,要自散天地。」
「娘厲害,姨母也厲害。」
安安在後面,插上一句。
盧悅回頭,沉溺在小女兒可愛的樣子裡,「應該是娘更厲害吧?」
「嗯……!娘厲害!」
安安愣了一瞬,不過,很快就脆生生地附和了。
她好像記起蘇師伯說,她臭屁的樣子,跟娘最像,「爹,娘,我以後也會厲害的。」
「我的女兒當然會很厲害。」
飛淵寵著妻女,怎麼都看不夠,也愛不夠,「泡泡,謝謝你。」
缺失的那些年,他知道,泡泡一定幫他和盧悅照顧女兒,照顧的非常精心。
不管女兒的身體是怎麼回事,至少她看樣子,似乎是很快樂的小丫頭,這就夠了。
「嘁!我是她小師叔。」
泡泡才不稀罕他的謝呢,「盧悅,我告訴你噢……」他對著她的耳朵,小聲道:「安安被雲湛激發了鯤鵬血脈,別看她現在好像六歲,真實算起來,還不到六歲呢。」
什麼?
盧悅的眼睛,在泡泡和安安身上轉了幾圈,「不……不是其他原因?」
「放心,不是。」
泡泡的小手,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頭,暫時長不大的安安,他最滿意了。
「謝謝!謝謝你……」
盧悅摟著安慰她的小傢伙,也在心裡,謝謝天,謝謝地……
泡泡聽出她微哽中的欣喜,「你擔心什麼?外面除了我,還有好多好多人,對安安好呢。」
「嗯!我知道……」
「娘!別哭,你再哭,我也想哭了!」
師伯師叔們對她再好,也不是爹和娘,安安喜歡父母身上的味道,靠近了總是有滿心的歡喜和……和某些忍不住的委屈。
師父說,她幼時難帶,靈昭殿因為她喝口奶,都要鬧得人仰馬翻。
以前安安不明白,她這麼乖,怎麼會鬧人,可今天擁抱了父親和母親,他們身上的味道好像讓她記起了,有一段時間,尋不到這份讓她歡喜和安心的味道,她有多委屈多難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