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以承接過寧月見手中的行李箱,另一隻手自然地想攬上她的腰。
寧月見像是感受到了什麼,加快腳步,急匆匆地走出房門去。
看著她的背影,盛以承溫和一笑。
只以為她是時隔多日出門遊玩,有點興奮罷了。
寧月見下了樓,看到杜英穿著自己最花哨的衣服,還戴上了首飾,一副羞赧的小女人模樣,她心裡就一陣慶幸。
幸好剛才沒有發作。
沒有讓媽媽的期待落空。
三人坐上了車,由司機老易開車,向著清麓山出發。
從盛家到山腳的路程大概要三個小時。
天氣晴好,陽光明媚。
車上放著芭蕾圓舞曲。
最愛的媽媽就坐在身邊。
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然而寧月見的心卻因為那份鑑定報告的出現變得陰暗潮濕,甚至發霉。
寧月見覺得自己與這美好的天氣格格不入。
一路上,寧月見靠著窗,望向窗外的風景。
再次看到這樣飛速後退綠意蔥蔥的景色,恍如隔世。
杜英不是一個話多的人,卻也因為注意到寧月見低落的情緒而開始不斷地找話題。
「月見,你看路邊的樹,以前我們家外面也種過的,知道那是什麼樹嗎?」
寧月見抬頭瞟了一眼,弱弱搖頭,「不知道。」
「是榕樹,你忘了呀……」杜英有些失落,「以前你鬧著讓爸爸在兩棵榕樹之間搭吊床。」
「哦……」
「你睡在吊床上,說一棵榕樹是爸爸,一棵榕樹是媽媽,你睡在吊床上,像是被爸爸媽媽牽著。」
寧月見眼裡閃過一絲迷茫。
她早就忘了這些幼年時候的事情。
小時候總盼望著能長大,誰知道長大後太多煩惱也太無趣了。
只有媽媽,將那些細碎的記憶奉若珍寶,在餘生的日子裡時不時翻出來回味……
寧月見扭過頭去,看著媽媽瑩亮的眼睛,頓時心裡無比的愧疚。
「媽媽,對不起……我……我……」寧月見哽咽了。
杜英慌了。
她只是想提起寧月見兒時的趣事緩和緩和一下氣氛,怎麼還把她弄哭了。
杜英抱著寧月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對不起媽媽……我把你那個女兒弄丟了……」
那個純真可愛的小小月見已經不在了。
現在的寧月見只是一副殘破的軀殼……
杜英一怔,抬頭與坐在前方的盛以承交換了一個眼神,似乎是在問:「這又是怎麼了?你惹了她了?」
盛以承眼神無辜地搖搖頭。
他也不知道。
杜英嘆了一口氣,只當寧月見是在經歷這麼多事情後,性情變得多愁善感患得患失。
「好了好了,出來玩要開心一點。」杜英笑著說道,「你愛哭這一點,倒是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寧月見聽到這句話,哭得更凶了。
杜英無奈地看向盛以承,輕嘆一口氣。
盛以承挑起眉梢,陷入了思考。
他感覺到了一絲異常。
月見病了。
只不過,這次不是身體上的創傷,而是心裏面的。
這樣的結果並沒有讓盛以承太過驚訝。
畢竟不到一年時間裡,寧月見經歷了太多太多,她已經足夠堅強了。
一時間,惆悵憂鬱的氣氛在車裡蔓延。
大家都沉默了,只有音響還在盡職盡責地放著歡快的圓舞曲。
感受到因為自己的原因,車裡的氣氛變得沉悶。
寧月見連忙擦乾眼淚擠出一個笑容。
「外面的景色好美啊!」她高亢歡快地喊著,不停地感嘆。
杜英再次與盛以承交換了一下眼神。
這下子,兩人達成了共識。
寧月見不對勁,很不對勁。
不過眼下,也只能這樣了。
雖然路上有幾個小插曲,但總歸是平安順利地來到了清麓山的山腳邊的遊客中心。
接下來,他們就要步行上山,到半山腰的度假別墅里休息一晚,明天清晨再繼續向山頂進發。
從前寧月見小的時候,每逢盛夏,爸爸和媽媽就會來這山里小住幾天。
只不過寧月見要參加芭蕾舞集訓,沒能和他們一起來過。
想起來還是一個遺憾。
天氣很熱,但一走上山間的路上,陣陣涼意就襲來。
樹木蔥蘢,陽光斑駁,山間的風帶著清醒的泥土和植物的香氣拂面而來。
寧月見太久沒有運動過,體力大不如前,上山路走了十幾分鐘就累得氣喘吁吁了。
「月見,把手給我。」盛以承回過頭,朝著她伸出了手。
想拉著她的手走完上山的路。
寧月見只是看了一眼,繞開了她,杵著登山杖費勁地往上走去。
寧肯自己多費些力氣,也不願意牽盛以承的手。
盛以承怔住,目送著寧月見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他是不是哪裡做得不好,惹她生氣了?
是不是昨晚一時沒有控制住,把她弄得不舒服了?
還是今天清晨她還在熟睡中,沒有感受到那個溫柔的早安吻?
抑或是……
猜來想去,還是毫無頭緒。
「以承,你以後可能要辛苦點了,月見她……受不得什麼刺激了。」杜英低聲說道。
「沒有的事。」盛以承微微一笑,「能和她在一起,我只會覺得幸福,不會覺得辛苦。」
寧月見獨自往前走了好長一段路,沒感覺到他們跟著,停下了腳步,轉身看過去。
杜英的步子比較慢,盛以承便一直跟在她左右,時不時推一下扶一下為她助力。
寧月見不禁想,如果今天她沒有翻到那份親子鑑定報告,那麼這一幕在她心中,只會留下美好。
她心裡很糾結。
既做不到和盛以承攤牌,控訴他的所作所為,控訴他在自己最脆弱的時候做出傷害她的事情,控訴他對自己的不信任……
她知道,杜英是個很傳統的女人,最大的心愿就是她能夠擁有幸福的婚姻幸福的家庭。
可是,她也做不到將這件事放下,心無芥蒂地繼續與盛以承接觸。
胡思亂想期間,盛以承和杜英就追上了寧月見的腳步。
「月見,開心點,沒有什麼事是過不去的。」杜英路過寧月見的時候,輕聲地說了一句。
她說不出什麼直擊人心的話,但這一句話,是一個媽媽對女兒最真誠的關心。
寧月見再抬眼,對上盛以承的眼睛。
她避無可避。
在短暫的沉默後,寧月見扯起嘴角,努力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