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遠去英國的事,原本還有些轉圜餘地,但發生了這件事後,就再無商量,必須要過去。
事情已經定下,再加上、身體突然沒了力氣,他也沒心情上學了,整日到處閒晃。
去醫院檢查了幾次,都沒有查出異常,醫生包括陸家眾人都覺得他是心理作用。
因為要去英國心情不好,所以才胡思亂想,幻想自己突然沒了力氣。
陸老爺子等人對他非常失望,覺得他撒謊成性,為了不去英國,連說自己沒力氣,這等無恥又可笑的謊言都編得出來。
誰會無緣無故沒力氣啊,除非是生病,況且醫院都去了好幾趟,連院長都說他沒事,還在家裡嘰歪。
陸家人對他最後一點憐惜也因此消失。
陸承遠在家裡待得憋屈無比,都快瘋了,所有人都不相信他,連他最信任的雅晴姐,對他也是多有敷衍。
她臉上明明寫著不信,口中卻道:「好啦,好啦,彆氣了,我相信你還不行,你沒力氣了,變成小公主了……」
砰——
陸承遠驀地起身,動作太迅猛,撞得桌子劇烈搖晃。
他實在是受不了陸雅晴這樣哄小孩的語氣。
也不理人,煩躁地耙耙頭髮,向外面跑去。
可是,在外面跑了幾步,他又停了下來,明明外面寬廣無垠,但他卻有種無處可去的感覺。
意識到這點,陸承遠更煩躁了。
他居然都沒有其他地方可去!
兜里的手機就在這時候想起。
接起來:「誰?」心情實在是壞,語氣也不好。
「呦,誰惹我們陸大少生氣了?」手機那邊的聲音陰陽怪氣的。
陸承遠眉頭緊蹙,他認識這個聲音,是在學校里跟他不對付的龐鴻光。當初龐鴻光喜歡一個女生,搞了大陣仗表白,結果那女生不僅對他不理不睬,還扭頭就去追陸承遠了,將龐鴻光的面子往腳底下踩。
龐鴻光哪裡受得了這種羞辱,直接就上門找茬了。
陸承遠也不慣著他,倆人結結實實打了一架,狠狠揍了他一頓。
龐家勢力不小,不差陸家什麼,只是不在海城,在雲省,就沒壓過陸承遠這個地頭蛇。
自打吃了這個虧之後,倆人就槓上了,隔三差五就要計較一回。
這次打電話過來肯定沒好事,陸承遠心情不好不欲搭理,剛要掛斷電話,那邊就激上了,沒兩句話就激出來火氣。
陸承遠正好心氣不順,直接就去龐鴻光說的地方。
「來了?」龐鴻光拿著撞球杆擊了一隻球,抬眼瞥了陸承遠一下。
陸承遠靠在撞球案上,雙臂抱胸,沒好聲氣:「叫老子來幹什麼,說!」
「來一局!」龐鴻光揚了揚下巴,示意周圍人將撞球都擺好,「陸少爺馬上就要出國,以後可就見不到了。」
陸承遠臉色陰沉:「你在嘲諷我?」
「不敢!」龐鴻光嬉皮笑臉,「我可沒陸少爺的本事,能讓家族發配。」
話音未落,陸承遠一拳頭已經打在桌案上。
龐鴻光瞟了一眼,冷哼:「怎麼,幾日不見,陸大少還虛了不成,連桌案都沒顫動一下,力道不行了?」
說完,他不懷好意地上前,握起拳頭,似鬧非鬧的在陸承遠胸膛懟了一記。
陸承遠煩躁,抬手想要拿掉他的手,結果……半天沒推開。
見狀,龐鴻光笑得更歡:「原來陸大少真沒力氣了,我還以為是謠傳呢。」他哈哈笑了一會,然後臉色瞬間一冷,手直接薅住陸承遠領子,目光冰冷:「今天,你算是落到我手裡了。」
將他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來,給陸大少點教訓!今天我已經包下了這裡,沒有監控,周圍也都是我的人。」
他語氣極其惡劣:「今天,就讓陸大少他有來無回!看他還敢不敢囂張。」
四周的人慢慢圍上來,陸承遠面色冷靜,但心卻慌了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感到害怕。
在這樣的時刻,他突然想起陸細辛的話:「你知道……沒有拳頭又沒有權勢的感覺麼?」
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啊。
像是案板上的魚,任人宰割。
陸承遠抱頭蹲下。
這是他唯一能做的。
然,臆想中的拳頭卻沒有落下來,只聽到一聲嗤笑。
是龐鴻光的。
陸承遠抬眸,看過去,他看到龐鴻光坐在桌案上,用撞球杆撐著胳膊,眯著眼睛打量自己。
這是陸承遠從沒見過的目光,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龐鴻光。
這個少年,跟他一樣,向來都是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從沒有過這般模樣。
這樣平靜安然,眼中甚至還有絲嫉妒。
他在嫉妒什麼,嫉妒自己麼?
陸承遠突然有些想笑,自己居然還值得人嫉妒。
「你走吧。」龐鴻光點點下巴。
陸承遠沒動。
「怎麼?」龐鴻光語氣嘲諷,「沒待夠?還真想被揍一頓啊。」
陸承遠定定望著他:「為什麼?」他可不相信龐鴻光會這麼好心,大費周章地把他弄過來,只是為了嚇唬他一下。
他們這種大族子弟,說話做事都有分寸。
陸承遠知道龐鴻光不會打死或者重傷自己,最多就是打一頓,出口氣。
這種小孩子之間的打鬧,鬧到大人那邊,最後都是和解,然後不了了之,最終也就是理虧那方讓出些利益。
並不會真的拼死拼活。
龐鴻光性子跟他相似,占據了天時地利,卻只是嚇唬他一頓。
這讓陸承遠不能理解。
「為什麼不動手?」陸承遠又問了一遍。
這句話顯然是激動了龐鴻光,他一把摔了撞球杆,上前一手扯住他領口,另外一隻手握拳,想要狠狠揍他一拳。
但這拳頭顫、抖了半天,卻沒有揮出。
見狀,陸承遠更加迷惑了。
「你小子,命真好!」龐鴻光鬆開他,這句話說得又氣又恨,還有滿滿的嫉妒。
他命好?陸承遠蹙眉,難道龐鴻光命就不好麼?
他們不都是一樣,都是豪門幼子,上面有長兄當家,家中父母兄姐寵愛。
自己行事自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陸承遠都快被他搞蒙了。
龐鴻光已經不想跟他囉嗦了,從兜里拿出一隻古樸的小木盒,扔過去:「吃了吧,解藥。」
什麼解藥?
陸承遠越來越蒙。
「細辛姐給你的。」龐鴻光嫉妒得眼睛都紅了,自己跟在細辛姐姐身後,喊了好幾年,姐姐長姐姐短的,還為了細辛姐來學醫。
可細辛姐一直對他冷冷淡淡的。
這個陸承遠算什麼啊,不就是有個血緣麼,憑什麼就得到細辛姐那麼多關注,還大費周章的教育他。
生氣,難受,嫉妒!
「滾吧,去驗驗血。」龐鴻光氣咻咻,「細辛姐說你幼時被餵了容易讓性格暴躁的藥,藥性已經溶於血液,不好解了,只能靠你自己克制。」
陸承遠蹙眉,他現在整個人都是懵的,根本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
龐鴻光怎麼會跟陸細辛有聯繫?
「記得驗血,你血液里有……」龐鴻光想不起來叫什麼了,就從兜里拿出一個寫著分子式的小紙條,扔過去,「喏,這個物質,你仔細驗驗。」
說完帶著一群人呼啦啦離去。
只留下陸承遠一個人對著木盒和紙條發呆。
她、陸細辛這麼費事,大費周章就是為了教他麼?
從小到大,他面對的都是說教打罵,或者厭煩。
還從沒有人為他如此費心!